諸國興兵不止,被譏為“戰國”。
戰火連年,秦國的鐵甲黑旗盤踞在趙國的土地上,不斷侵占。士兵為同色兵甲的士兵收斂殘破的身體,灑到地上的熱血已經變涼,化為養料滋潤著角落裡春季重新生長的野草,暖風徐徐,綠草輕輕飄搖,今年的燕子又回來了。
一隊人馬從遠方蜿蜒而來,前後左右是挎著刀提著槍的兵馬,加在中間的是趕糧食車推著糧食車的兵役。守著營地的士兵老遠就看到這些人,其中一個進去稟告:“右將軍,糧草到了。”
右將軍兵甲未脫,隻卸了頭盔,他生的皮膚細嫩,五官英俊精致,現在皮膚黑了些,氣質裡仍帶著些少年矜傲。
成蛟說:“開營門。”
他站起來走出營帳,送糧食的人是從戰場外過來的,他們知道一些秦國的最新消息。成蛟在戰場上才知道自己從前的生活有多安逸,在這兒雖然能建功,但他也不是個很有野心的人,還是想過平凡快樂的日子。
天高皇帝遠了反而不在意呂不韋說大王對他不懷好意的事兒了。
也許呂不韋在嚇唬他,畢竟那糟老頭子壞得很。
外頭士兵和兵役正在裝卸糧草,運糧官一見是他便過來打招呼,“見過右將軍。”
這人也是鹹陽的,三十來歲,曬黑了,留了胡子,風塵仆仆的,看著有點顯老。
成蛟說:“路上辛苦了,和我去喝杯水吧。”
二人入了營帳,先喝水,成蛟吩咐人說:“整幾個小菜過來。”
運糧官一口氣喝了大半杯水,一臉滿足,他說:“我帶來一個廚子,會蒸饅頭,將軍肯定不知道什麼是饅頭,饅頭是用麵粉做的,軟軟的,像一團棉花。出鍋之後麵上會結一層薄薄的皮,就算涼了也不會像大餅一樣硬,時間久了可能會變乾,但放到鍋裡重新蒸一下就會像是新楚國的一樣軟。。”
整個營地,成蛟最討厭的東西就是大餅,營地裡最常備的東西就是大餅,熟了之後有點硬的大餅,涼了後硬邦邦的大餅,乾了之後像石頭一樣的大餅。
而一出戰,或者是搬家,可能就要吃好幾頓的大餅。
成蛟衝小兵抬了下巴,“你讓那廚子今晚蒸饅頭。”
運糧官說:“最近鹹陽城發生了幾幢新鮮事兒,有個作坊造出了一種類似布帛能寫字畫畫的東西,叫做紙,還開了一家印刷坊,一天時間就能印上幾百紙書。”他從懷裡掏出一本書給成蛟,“這是就是紙書,裡頭是太後寫的食譜,就放在書館裡售賣,我阿娘特彆喜歡研究上麵的菜式。太後還在國中開了幾十家飯館,在這些飯館裡這食譜上的菜都能吃到,有些庶民也借著食譜上的方子做些吃的東西,前陣子我回到鹹陽,那裡到處都是賣吃食的小販。”
成蛟看著書頁上線條優美雞絲麵,三魂六魄去了一半,恨不得把菜肴從裡頭端出來。
可惜,看得到吃不到。
他哼了一聲,咽口口水,“我想家了。”
這句感慨來得太突然,運糧官見他少年麵目滿眼鄉愁,不禁心生惻然,又是一番感同身受,“將軍節哀。”
成蛟搖搖頭,看著眼前的菜想到眼下的局麵,又想到呂不韋說的話,秦王嚇死人的臉,心緒萬千,口含垂涎麵色深沉地道:“你不懂。”
這亂糟糟一片,隻有書上的美食與他真心相待,可惜卻遠隔千山萬水。
成蛟望眼欲穿。
秦國快要春耕了,凍土在五月初全部化為柔軟濕潤的泥土,暖風吹了幾天,柔軟柳枝飄蕩,地麵漸漸乾燥。
農人提著鎬頭在地裡一下一下的刨去年割高粱留下的根,它們粗壯的根須從地麵上方的莖子上茁壯生長,再有力地紮入土壤,經過一個冬天,它們全乾了,變得輕飄飄的,很好刨。
一鎬頭一個,連著乾土。
半大不小的孩子提著籃子跟在大人身後,大人往前走一步,他就蹲下身提著去年割高粱留下的小茬子拔掉上頭沾著的土,把乾淨的高粱根扔到籃子裡,籃子滿了以後,就把裡麵的東西倒在地上,回家的時候父母會用背簍把這些高粱根帶回家當柴火燒。
渭水河畔,旁邊便是萬畝良田,今天這裡在搭建龍骨水車。
工匠們在河岸組裝好各個部分的配件,熟識水性的人將水輪拖入水底安裝,隨後是上麵的水輪、連杆、長長的水槽與內部的刮板。
最後一步,工匠把上方兩個連杆之間的方孔內敲入一個四方小木條,這台機器運轉起來。
水流嘩啦啦地響,進入刮板連接的木製水渠,水流緩慢而均勻地充滿整條水渠,流入一片剛生出綠草的空地。
負責此事的工匠笑道:“這就成了。”
這事兒動靜不小,附近的人早聚集過來,一直看著,小聲交頭接耳。
現在看著水流流向便明白此物的作用了,原來是取水澆地的機器,百姓欣喜。
一個離著工匠近的少年問:“阿爺,有了此物澆地就方便了,這叫什麼?”
“叫做龍骨水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