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遠毫不猶豫地給她打氣:“當然!”
他可不想她再把他的房子往陶星宇那裡推送。
想了想,他給她畫了餅,進一步誘惑她的設計欲:“這個戶型奇怪得有點難得,你好好設計,等把設計圖拿去參個賽,沒準就能得個獎,等你有了獎,你在家裝界就可以抬頭挺胸雄風再起了!”
穀妙語讓他說得有點懵:“我感覺按你說的,等我畫完這個設計圖我不隻能得獎還能去當美國總統!不是,我怎麼可能得獎呢?你怎麼忽悠得跟真事似的!”
邵遠笑了:“彆蒙圈了,我餓死了,請我去吃午飯吧!”
穀妙語“哦”一聲,起身帶他向外走。
忽然她意識到了什麼,站住,轉身,瞪向邵遠。
連衣裙的下擺隨著她的動作旋開一朵花,花紋炫得邵遠腦門一麻。
真好看。
他抬頭看穀妙語瞪著自己的樣子,腦門又麻了一下。
她人更好看。
“你連蒙圈都會哦,你東北話起碼五級水平哦?”穀妙語看著邵遠說。
邵遠腦門麻了兩下,麻掉了大部分的敏銳和洞察力。
他順著她的話回答:“嗯,可能比五級還要再高一點。我身邊來自東北的同學很多。”
穀妙語眼一瞪,眼睛一下變得更大,亮晶晶的,像兩顆被水洗過的黑葡萄:“那你之前在礪行的時候,還問我小犢子是什麼?你其實根本就知道小犢子的吧!”
邵遠笑了。
原來她在這等著他呢。
那會他們倆還很不對付,他煩她,她也煩他。
她在礪行的會議室打電話給楚千淼,提到了他。她當時是這麼說的:小犢子如果壞,要用愛心感化他。
她還說,人要是在錢麵前迷失掉自己,那他可就再不是一個人了,他就是個犢子了。
她掛斷電話之後在立式海報後麵發現了他。
他當場問了她兩個問題。
第一個:你說我們價值體係不同,我是商人體係,你是老百姓體係,那你覺得,商人的價值體係,是錯的嗎?
她給他的回答,讓他的價值觀第一次受到撞擊和震撼。
她說:商人的價值體係和帶著三分毒的藥一樣。它能讓利益最大化,利益驅動經濟進步,這是它的好藥性。但商人如果隻顧著利益最大化,忽略人性和良心,它的三分毒就要顯現了,這種去良心化的利益,推動的就不再是經濟的進步,是經濟的暫時進步和未來的長久混亂。
他想應該就是從那時開始,他心裡的天平漸漸向她傾斜起來。然後一直傾斜、傾斜……傾斜到現在,已經一發不可收拾。
那會他又問了她第二個問題。
——什麼是小犢子?
想到這,邵遠笑了。原來他和她最初相遇的那段記憶,現在回想起來這麼有趣,這麼有嚼頭。
*
“嗯,知道。”邵遠回答穀妙語,“我那時就是想看看,這個小姐姐她能怎麼跟我瞎掰。”
當時穀妙語給他的回答是:小犢子啊,那是東北的一種神獸。
他聽了真是想笑。
他和她之間能形成記憶的東西並不久遠,幾個月而已。可那些幾個月前的事拎出來回憶一番,真是件件都叫他回味無窮。
或許這就是喜歡一個人吧。他想。
*******
帶著邵遠從會客廳出來時,穀妙語居然遇到了當天招聘她的人力主管。
人力主管本來是和她點點頭就要筆直走出去吃午飯的,結果在又看了她一眼後,突然調整腳步,向她走過來。
穀妙語連忙停住腳步,邵遠停在她身後。
她沒看到邵遠在她身後和人力主管打眼神官司。
人力主管很愛護地關懷了她一番:還習慣吧?和同事相處都還好吧?有什麼困難嗎?有困難要提出來啊。
穀妙語被愛護得簡直戰戰兢兢。人力主管離開後,她拍著胸口說:“天呢,特殊待遇太壓抑太可怕了!無功受祿的感覺你懂是什麼滋味嗎?心虛!特彆心虛!不行,我一定得做出點成績來,不能總這麼心虛!”
邵遠垂眼看看她,笑而不語。
確定過了,是他那個磊落陽光的小姐姐。
*******
吃過午飯,邵遠帶著穀妙語去實地看了看房子。
為了逼真,他還特意打電話問周書奇:你有沒有你表哥家的門鑰匙?我想帶小姐姐過去看看實地情況。
周書奇個蠢貨,哆哆嗦嗦在電話那邊問:那我是有,還是沒有啊?
邵遠慶幸自己手機漏音情況沒有穀妙語的那麼嚴重,這句有還是沒有,沒被穀妙語聽到。
他咳嗽了一個單音節。
單音節,有。咳嗽兩聲的雙音節,才是沒有。他希望周書奇能夠領悟。
周書奇居然立刻心領神會了,大聲說:有!你打車過來拿吧!
這句話的音量剛剛好大到漏出的一部分可以被穀妙語聽到。
邵遠像模像樣地帶著穀妙語打車去了周書奇實習的律所,像模像樣地從周書奇那裡拿了鑰匙,像模像樣地帶穀妙語去實地測量他室友的表哥的房子。
穀妙語一進屋就變得非常興奮。
“這種奇葩戶型,真是可遇不可求啊!周書奇的表哥真有魄力,這樣的房子也買了。”
她開始挨屋測量尺寸。測完嘴裡叨咕一遍,也不往本子上記錄。邵遠用手機幫她記著。
等全屋測完,穀妙語開始在本子上默繪整間屋子。每一部分的牆體尺寸,她畫的和邵遠在手機裡記下的分毫不差。
“你這種記憶力,可以去參加腦王比賽了。”邵遠感慨地說。
穀妙語百忙中抬起頭:“我也不是記什麼都這麼厲害,我就是記尺寸記設計圖,特彆容易,像開了掛似的。”
“所以你是天生的設計師。”邵遠由衷地說。
默完整體框架,穀妙語在房子裡轉圈。
“來,小夥子,給我點靈感,說說看,如果這是你的房子,你打算怎麼設計?每一部分空間,你都想用來乾什麼?”
邵遠的心砰通一跳。
“如果是我的房子,”他看著穀妙語,開啟了自己嗓子的低音炮模式,動聽又有點說不出的小騷,“我想把它設計成兩口——不,三口之家。恩愛的小夫妻,和他們的小孩一起住。”他走到門口,一比劃,“這裡一進門,最好有個小吧台,可以招待朋友。”
邵遠大步往裡麵走,穀妙語不自覺地跟在他身後。陽光從窗口灑進,被他擋出人影的陰影。他的背影瘦瘦高高,標誌得像模特。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這副背好像是一個大人的了。
他指著裡麵向陽的小屋,好像有點興奮:“這間屋子,陽光好,利於小孩子成長,給小孩子做兒童房。”
他又往旁邊屋走,腳步大大地:“這間屋子就留給我們夫妻兩人居住。”他說著這話時,臉上有點憧憬也有點靦腆。好像他心裡已經假想出了某個對象。
他又帶她到最後一個房間:“這裡可以做書房。”想了想,他搖頭,“不,還是作客房吧,等我妻子的父母來了,可以住在這裡。”
穀妙語笑著問他:“那你的父母來了住哪裡?”
邵遠怔了怔,說:“他們不會住這裡的。”頓了頓,補充,“他們有自己的房子。”
穀妙語又笑:“找對象就得找你這樣的男生,心裡能想著老丈人老丈母娘!”
邵遠“嗯”了一聲,轉過頭。
不能叫她看見,自己的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