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步虛捏住她的手臂,眼睛在她臉上左右一轉:“你很想有孩子?”
“若你很想要。”他冷靜地思索,“我會想辦法。”
他天生仙體,天之主轉世,可造萬物,本身卻沒有孕育子嗣的能力。
地之主一脈倒是能生,以前掌控地之主血脈之一的魔尊就生過孩子,不過最後被束雲壑搶了位置和血脈,不得好死。
如果紅蓼很想要,他會想辦法,用類似的方式為他們造一個“子嗣”。
紅蓼其實並不在意這些,她隻是有點擔心會懷孕罷了。
現在知道他完全沒這個功能了……其實也有點奇怪,不過無所謂了,這都不算事兒。
紅蓼張口欲語,門外傳來陌生稚嫩的聲音,是隻天狐幼崽來替大祭司傳話。
“大祭司說姐姐尾巴的骨化宜早不宜遲,讓您過去療傷!”
一提到被骨化的尾巴,紅蓼頓時緊張起來,推開雲步虛說:“不會有那就沒事了,我先去療傷。”
她提起裙擺就跑了出去,毫不猶豫地跟少年走了。
雲步虛沒追出去,他仍保持著被推開的姿勢,低著頭在想。
她是不是介意了?
聽說妖族都有非常強烈的繁殖欲望。
她是不是嫌棄他無法孕育凡嗣了?
青丘大祭司住在青丘的神殿之中,整個神殿建設得如同祭壇,裡麵擺著無數聖火,白日裡也不會熄滅。
大祭司就站在無數火焰的中間,雪白長袍如被火點燃,在萬千灰燼中睜眼朝她看過來。
“你來了。”
忘憂君寬袍大袖,白發披散,珠串和紅繩重疊在白發和白衣上,他踩著優雅的步伐一步步走下高台,穿過火焰來到她麵前,朝她伸出手。
紅蓼差點哭出來。好帥。
這是她在最無能為力的時候遇見的第幾個絕色美人了?
紅蓼摸摸鼻子,非常矜持地後退一步:“不用勞煩大祭司,我自己走就可以。”
她真是太有妻德了,雲步虛不來給她磕一個都說不過去了吧?
大祭司幽幽地看了她一會,用一種誰都沒辦法質疑的語氣說:“這裡有禁忌,沒我的帶領你進不去。”
紅蓼腦袋冒出一個問號:“……那要不要換個地方療傷?”
她也確實不太想在青丘秘密的祭壇裡療傷,這裡的氛圍太古怪了,不管做什麼都感覺像在進行什麼儀式,好擔心大祭司突然把她給獻祭了。
“不行。”忘憂的手就沒放下去過,“隻有這裡才能解除你身上的冥氣,阻止血肉的骨化。”
他說了一件紅蓼沒有想到的事:“你是不是覺得這些骨化的範圍隻是這樣,不會再增加了。”
紅蓼一怔:“不是嗎?”
“不。”忘憂君忽然一笑,長睫如振翅而飛的蝶翼,“它會越來越大,隻是你肉眼不可察覺。”
“越到後麵,骨化的速度會越快,到那個時候,即便是我也無力回天。”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你很幸運,六界之內除了我,沒人能解除冥皇的絕技。”
“……道聖宮也沒人可以嗎?”
“道聖宮……他們當然很強。”忘憂君緩緩道,“道祖座下的見塵真君是此中聖手,可在這件事上,他比不得我。”
“道祖若肯幫你,假以時日肯定也是可以的,但你怕是要等到回了道聖宮才可以開始療傷,屆時你的骨化可能已經漫延到身上了……”
話說到這裡,忘憂的手已經被抓住了,紅蓼抓得很緊,他蒼白得有些不健康的手指都泛起了紅色。
“請馬上開始吧!現在就來!”
雪狐耳朵動了動,長發無風自起,笑靨如花地牽著她的手進了祭壇。
祭壇之外,陣法隔絕,雲步虛已經守在這裡許久。
有了前車之鑒,他不會再放任紅蓼獨處,她來療傷,他就在外麵守著。
讓道祖替她守門,這可真是叫人聽了都覺得恐怖。
雲步虛的修為高深,他生命中超過百分之九十的時間都是在道聖宮的聖殿裡度過的。
聖殿高於道場許多,其中清冷孤獨,隻他一人,但青丘不一樣。
青丘到處都是狐族,修為高的隻占很少一部分,幼崽也很多,即便他們距離祭壇還有一段距離,以雲步虛的修為還是能將他們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甚至是心音都能聽得見。
修為太低了,在他麵前仿佛白紙一張,心裡有什麼好與壞全都無所遁形。
這還是在青丘,若是在人界情況會更嚴重。
雲步虛煩不勝煩,卻沒有屏蔽聽覺。
他可目視千裡,瞬息萬千,祭壇裡發生了什麼,隻隔著幾道陣法是沒辦法阻礙到他的。
他親眼看見紅蓼和忘憂手牽手走進了火焰繚繞之中,親密無間地麵對麵坐著。
忘憂俯身靠近她,氣息灑在她臉旁,紅蓼閉著眼看不到,他卻看得清清楚楚,忘憂眼底那種窺探放肆的神色。
雲步虛已經往前一步,幾乎就要打開那對他來說不值一提的陣法,但忘憂的聲音不急不緩地傳了出來。
“若療傷被打斷,她的骨化會發作得更嚴重,到時候就不隻是一條尾巴的事了。”
“我們天狐幼崽都很愛美,尤其是女狐,若是其他幼崽的尾巴變成這樣,早不知委屈地哭了幾場,但她一直沒哭。”
雲步虛想到紅蓼心酸委屈的樣子,她那麼難過,但確實沒有哭。
一滴眼淚都沒掉。
“她怕你擔心。”忘憂徐徐說,“可你卻連讓她好好療傷都做不到。”
“聖人可真是……配不上她如此深情厚誼。”
話說到這個地步,雲步虛再往前一步就是徹底對不起紅蓼了。
他也沒辦法對他們療傷的任何過於親密奇怪的行為提出質疑。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看著彆的男子手落在她身上,帶起她一陣戰栗。
雲步虛袖中金鼎又開始冒起黑煙聚集力量,陰邪危險的聲音纏繞在他耳邊。
【去把他殺了,你一樣可以治好她的骨化,不就是多耗費一點時間嗎?最後可以治好不就行了?什麼愛美不愛美,委屈不委屈,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
【他們就是故意拿這個借口來背著你尋歡作樂罷了,這就是狐妖,妖族素來野蠻,我的造物,我最了解。】
“你了解?”雲步虛將金鼎取出,捏在手裡把玩,“看來你淪落至此,依舊沒長多少腦子。”
她受了那樣大的委屈,那般愛美的姑娘尾巴和手臂都變成了白骨,心裡不知多難過。
這不是什麼微不足道的小事。
這就是天大的要事。
“沒什麼比她能痊愈更重要。”
雲步虛音若落玉,字字清寒動聽,手上力道加大,金鼎被捏得變形,鼎中血脈也不好受。
是這樣的。
就如他說的那樣。
所以……無所謂。
他們隻是在療傷。
紅蓼於他情深義重,忘憂不也那麼說了嗎。
所以沒有關係。
他可以忍耐。
他可以等。
感知他心中所想的地之主:【。】
都不知道誰轉世之前連個母蟲子都不見。
這死對頭發起晚春來真是可怕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