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2 / 2)

虞品言入屋後也不去看林氏和虞妙琪,與老太太打過招呼便彎腰撈起虞襄,將她抱坐在自己腿上。虞襄扭身給他喂了一粒花生米,然後接著剝殼。

“彆吃了,整天不是花生就是瓜子,當心上火。”虞品言奪過裝花生的盤子,讓馬嬤嬤端出去,吩咐道,“給小姐倒一杯苦丁茶來。”

馬嬤嬤低聲應諾,卻又聽虞襄喚道,“苦丁茶太苦了,加兩勺白糖。”見兄長眯眼看來,囁嚅道,“不不不,加一勺,一勺就可以了,”兄長的目光依然充斥著不認同,她垂死掙紮,“半勺,不能再少了。”邊說邊伸出蔥白的指尖戳了戳兄長堅硬的胸膛。

虞品言終於繃不住了,冷峻的眉眼轉瞬化成一灘柔水,無奈道,“加半勺糖吧。”拇指輕輕摩挲妹妹唇瓣,心道這麼愛吃糖,難怪如此甘甜可口,也不知何時才能開竅好讓自己吞吃入腹。

真真是一對兒歡喜冤家,百年修來的緣分。老太太搖頭失笑,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堂下的林氏母女低垂著腦袋,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又過了小片刻,虞思雨姍姍來遲,身後跟著端茶水的馬嬤嬤。

“見過老祖宗,見過母親,今日叫我來所為何事”虞思雨滿臉期待,暗暗猜測是不是要談自己的親事。

“坐著吧,你母親有話要說,咱們都聽聽。”老太太擺手,然後看向林氏。

林氏灌了一杯茶,這才打開箱子取出賬本,重重拍在桌上,語氣十分激動,“母親好生看看這些賬本,我的嫁妝竟被虧空了十多萬兩白銀,還有五家旺鋪也被折賣出去,若不是我及時收回,再過幾年怕隻剩下一個空殼子我就是想問問這是誰管得家竟然如此下作弄鬼”邊說邊用凶狠的目光朝虞襄剜去。

虞襄此時正依偎在兄長懷裡,小口小口啜飲兄長喂來的茶水,仿佛沒聽見她的指控。

倒是老太太笑開了,嗓音透著壓抑過後的憤怒,“林氏,你且看看脊頁,出了問題的賬本都是成康二十一年前的,那時候還是我在管家。”

這,這就是承認了侵吞嫁妝的事還是老太太親口承認林氏傻眼了。她當然看清了脊頁上標注的年份,可她壓根沒往老太太那方麵想。老太太母家乃大漢朝最富盛名的鴻儒之家,自大漢開國以來就沒出過德行敗壞之輩,其家教之嚴苛可見一斑。老太太本人更是淑女中的典範,眼裡容不得沙子。

她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醜事林氏堅定的認為是虞襄做了假賬,把虧空挪到她管家之前,好讓自己誤以為是老太太做得,吃下這個啞巴虧。

她執意鬨開也存著讓老太太看清虞襄真麵目的意思。然而萬萬沒想到,老太太還真認了,沒有一絲猶豫。她侵吞自己嫁妝乾嘛能花到哪兒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母親,寵孩子也不能寵成這樣這麼大的事兒您竟然也幫她扛下”林氏氣急敗壞的叫起來。

“你給我住口”老太太舉起茶杯狠狠往地上一摜,砰地一聲巨響似直接敲擊在心頭,震得眾人噤若寒蟬。

虞襄把臉埋入兄長懷抱,雙手箍緊他勁瘦有力的腰。虞品言以為她害怕了,連忙輕輕拍撫她脊背,垂頭正想安慰幾句,卻見她悄悄衝自己擠了擠眼睛,小模樣透著蔫壞,

虞品言差點繃不住低笑出聲,又愛又憐的捏捏她鼻尖,用口型無聲道了句淘氣。

虞妙琪往林氏身後躲了躲,忐忑感越發濃重。虞思雨見林氏意欲找虞襄麻煩,本還幸災樂禍呢,哪曉得情況急轉直下,老太太竟親口承認自己侵吞了林氏嫁妝。這等驚天秘聞把她嚇了個半死,不免生出淒惶之感。

老太太見林氏麵色慘白,難以成言,於是繼續道,“你可知我為何要挪用你嫁妝成康十年,言兒入宮參選太子伴讀,急需大量銀子打點;成康十四年,二房、三房、四房、五房打上門來鬨分家,我與言兒老的老小的小,著實弱勢,又花了大量銀子買通族老。成康十六年,三房設下毒計冤枉言兒謀害人命,又是一筆銀子打點;成康十七年至十九年,言兒三次中毒,性命垂危,光診費便將家資掏去大半俊傑死後大房本就風雨飄搖,又有一竿子豺狼虎豹等著將侯府據為己有,在這種情況下,就是我帶來的一百二十台嫁妝也早就花用乾淨,而你的隻動了一層油皮。我當年也是親自問過你能否借用一些嫁妝,你還點頭答應了,怎麼,現如今又反悔也是,言兒幾次瀕死的時候,你在屋裡燒黃表紙;言兒上戰場的時候,你在繡遺像;言兒當了都指揮使,見天刑訊殺人折損福氣的時候你心心念念的要把女兒接回來。言兒需要你的時候你都在乾些什麼你還當他是你兒子嗎現在日子好過了你倒跑來興師問罪,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有沒有臉開口我現在看見你就犯惡心,若是俊傑泉下有知,定然托鬼差給你寄一封親筆休書,你信是不信你敢不敢跪在俊傑牌位前親口問問他作何想”

林氏越聽臉色越蒼白,及至最後幾句竟搖搖欲墜起來,語無倫次的道,“母親,我,我錯了,我全不記得了。不不不,我若是早知道也不是,我以為”

她腦子亂的很,發現自己說什麼都不合適,說什麼都錯,更兼之兒子用冷漠至極的眼光朝自己看來,差點沒讓她當場崩潰。她不是不在乎兒子,隻是清醒得太晚了,已然無法回頭。

虞妙琪恨不能化成一縷青煙消失掉。本以為日後靠著林氏能過上好日子,哪曉得林氏不靠譜的程度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直達到人憎鬼厭的地步。與林氏綁在一塊兒,難怪在老太太和虞品言跟前討不著半點好處。

虞思雨表情木然,對這些事並無太大感觸。

虞襄已經被說出了真火,稍微退出兄長懷抱,睨著林氏冷笑道,“母親以為什麼以為這些東西全是我侵吞的反而栽贓到老祖宗頭上你也不把所有賬本全看完再來找我麻煩。老祖宗的嫁妝沒能贖回來,這些年府裡稍有結餘便都拿去贖買你的嫁妝。成康二十三年這本賬薄你且好生看看,五間旺鋪連帶十萬兩銀子已經全都如數歸還,你跑來這裡鬨騰老祖宗,實在是令人齒冷”

她抽出脊頁上標有成康二十三年字樣的賬本,狠狠砸在林氏頭上。

林氏痛呼一聲,強忍驚訝回道,“這個且不說,每月你從我城西那間鋪子裡抽調的二百兩銀子又是為何抽調了四年足足也有近萬兩吧”

虞襄搖搖頭,一字一句開口,“那二百兩的去處母親去問問小舅舅。小舅舅一家難以為繼,每月都來府裡要錢。我每月月銀二十兩,供不起,又管著中饋不能監守自盜,隻能從你嫁妝裡麵抽調二百兩接濟。母親若是覺得不對,可以自己去跟小舅舅要回來。”

林氏傻眼了。虞妙琪將頭埋得更低,心裡驚訝更甚。萬萬沒想到,不但林氏不靠譜,舅家更不靠譜,每月上門跟外甥女打秋風,該是何等的不要臉麵方才不是還說富可敵國嗎

虞襄繼續嘲諷,“母親連賬本都沒看完就將所有罪名推到我頭上,立時找老祖宗理論,這是明擺著想把我臉麵放在腳底下踐踏若是傳出一二句不中聽的,我也不用在京裡立足了。我就奇了怪了,明明我與哥哥都是你親生的,為何你光疼二姐姐,反把我們視若無物陪伴在你身邊十四載的究竟是誰但凡你講些母女情麵私底下來問我,亦或耐心把賬本看完,又哪來今日這出鬨劇母親的所作所為實在令人心寒”

她故作傷心的抹了抹眼角,鑽進兄長懷裡尋求慰藉。林氏不是不肯承認她麼她偏要拿母女情分來膈應林氏。

虞品言緊緊摟住妹妹,嘴唇快速在她額角滑過,再看向林氏時眸中的一絲溫情全變成了煞氣,一字一句言道,“我本以為我們是一家人,在危難的時候就應該守望相助,卻原來母親不是這樣想的。如此,今天就把所有賬本都攤開來算清楚,免得日後你的我的牽扯不清。”

什麼叫你的我的這是打算與自己劃清界限了嗎林氏悔之不及,隻能揪著衣襟,難過的說不出話來。

虞妙琪冷不丁跪到堂前,邊磕頭邊道,“還請祖母原諒母親這一回。母親也是急糊塗了才會如此。母親的嫁妝日後也有哥哥一份,為哥哥花再多也是值得的”

“你說得沒錯,”虞襄垂頭看她,眸中全是算計和嘲諷,“母親的嫁妝也有哥哥一份,可看母親這樣兒,卻是半點也不顧及哥哥,隻把你一個當成心頭寶。你才剛回來就風風雨雨的鬨騰,再過幾年還不把母親的嫁妝全攏進掌心這可不成”

虞妙琪沒想到她說話如此直白,頭磕了一半就愣住了,硬是找不到詞句反駁。

老太太眉心一跳,當即開口,“襄兒說得對,再過幾年林氏哪還看得見言兒林氏,你若果真知錯便當著我的麵兒把嫁妝給幾個孩子分了,不能隻偏疼一個。”你不是說我私吞你嫁妝嗎那好,今兒我便光明正大把它吞了,也好過全喂進虞妙琪這白眼狼嘴裡。

坐在凳子上裝木頭人的虞思雨瞬間精神起來。

林氏看看麵容嚴苛的老太太,又看看表情冷酷的兒子,隻覺得心肝脾肺腎都被揉爛了,痛不可遏。分,她不甘心,不分,今兒怕是不能善了,誰讓她這回錯得離譜。

虞妙琪麵上不顯,實則心似火燎,頗有種快要吐血的憋屈感。

作者有話要說燒是退了,但這兩天肌肉酸痛,時時刻刻想睡覺。然後今天夢見自己掉進茅坑裡了,還掉了兩次,然後爬出來用紙巾不停擦周公解夢說我要發橫財了,哈哈哈

感謝我的壕們,也感謝所有的朋友,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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