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2 / 2)

虞妙琪狠狠一巴掌朝虞思雨扇去,大聲吼道,“滾,這是我跟虞襄的私事,沒你插嘴的餘地”

“小賤人,你敢打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虞思雨在鄉下當了大半年農婦,莊裡莊外全是她一人打理,此時的戰鬥力更勝往昔,扯住虞妙琪頭發就往床柱上撞。

桃紅柳綠連忙上前將兩人拉開,虞襄半靠在床頭,抱著兩個湯婆子看得津津有味。虞思雨隻弄亂了衣襟,虞妙琪卻蓬頭垢麵,衣衫淩亂,活似被人蹂躪了幾百遍。她瞥見虞襄閒適安然的表情,瞳孔劇烈收縮了一瞬,用最大的聲量喊道,“虞襄,你得意什麼我告訴你,你根本不是虞家人,而是當年奶娘錯抱來的野種我兩長得半點不像難道你就不覺得奇怪嗎我們根本不是雙胎,根本沒有血緣關係”

她隱去沈家家破人亡,沈元奇高中狀元的事,把當年的陰差陽錯全說了。因她刻意宣揚,不但屋裡人聽得清清楚楚,就連路過的下仆也都聽得一字不漏。

桃紅和柳綠完全呆住了,虞思雨見虞襄低垂著腦袋,看不清表情,連忙坐過去攬住她肩膀,想要開口安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虞妙琪還不肯罷休,指著梳妝台上奢華至極的珠寶,冷聲道,“這些本該是我的,”指著博古架上價值連城的古董,“這些本該是我的,”推開窗戶指著美如仙境的院子,“這些也本該是我的,你所有的一切都應該屬於我該走的人是你,不是我”

虞襄這才緩緩抬頭,麵上並無旁人想象中的涕淚橫流,而是雲淡風輕的蔑視,“你流著虞家的血,那又如何老祖宗和哥哥可不看重這個。他們要趕你走是你自己作孽,與我何乾你找我來發什麼瘋來人啊把她攆出去”

院裡的婆子丫頭都沒動,就連桃紅柳綠也都傻愣愣的站著。

虞妙琪噗嗤一聲笑了,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虞襄頂著侯府嫡小姐的名頭才能作威作福,沒了這名頭,她拿什麼橫說到底她隻是個來曆不明的野種罷了

虞襄柳眉倒豎,真有些生氣了。

虞思雨吼道,“愣著作甚,還不快把虞妙琪攆出去這裡是誰的地界你們莫忘了”

桃紅柳綠這才回神,上前去拉扯虞妙琪,院外的下仆依然不敢妄動,隱有觀望之意。恰在這時,馬嬤嬤聞聽消息火急火燎的趕過來。

虞妙琪兩巴掌扇開桃紅和柳綠,見馬嬤嬤到了反而笑起來,走到窗邊的盥洗架,就著銅盆裡的水慢慢把臉洗乾淨,一字一句開口,“你且回去告訴老太太,讓她不要偏心太過。把我攆走不算什麼,當心我破罐子破摔把虞襄的身世宣揚出去。你們侯府丟棄嫡親血脈,反把一個野種當寶貝疙瘩一般疼寵。這是什麼道理天下間就沒有這樣冷血薄情的家人”

老太太和侯爺有多疼襄兒小姐,馬嬤嬤自然清楚,若虞妙琪果真把事情鬨大,襄兒小姐平日裡得罪那麼多閨秀,將來還不被她們磋磨死這京城也是待不住了

在她猶豫不決間,虞妙琪直起身,取下架子上懸掛的布巾擦臉,又坐到梳妝台前把虞襄的翡翠蓮花冠笄戴在頭頂,對著水銀鏡左看右看,姿態傲慢,“回去告訴祖母,毀了我就是毀了虞襄,若想封住我的嘴,就把這院子給我。”

她回頭,衝臉色難看的虞襄和虞思雨微微一笑。

虞襄早知道把身世攤開,虞妙琪將占據絕對的優勢,卻沒料到這一天會來得這樣早。她在離開和留下之間掙紮,終於沉聲問道,“我的家人呢他們在哪兒”這一點她是無論如何也要問清楚的。

虞妙琪眸光微閃,正欲開口卻見馮嬤嬤領著許多壯實丫頭進來,不卑不亢的躬身回話,“啟稟襄兒小姐,奴婢奉侯爺之命前來替小姐搬家。這院子已經臟了,住不得了。”

“搬去哪兒”虞襄大為驚訝,連懷裡的湯婆子都掉在了地上。

“搬去荊馥小院,奴婢已將院子清理乾淨,隻需把東西搬過去就能住人。”馮嬤嬤一麵說一麵摘掉虞妙琪頭上的冠笄,用盒子裝好交給身後的丫頭,又命人將一應古董家具全都搬走,窗簾和床幔全都拆掉,院外的奇花異草能挖走的挖走,不能挖走的巨樹隻得留下。

荊馥小院離虞品言的書房隻一牆之隔,且占地足有兩個西廂那般大。馮嬤嬤這會兒功夫就將之清掃乾淨,可見早得了虞品言交代。

仆役們動作十分迅速,隻一刻鐘不到就把房間搬空了,徒留下目瞪口呆的虞妙琪和竊笑不已的虞思雨。

“二小姐,如你所願,這個院子今後就是你的了。侯爺有言,你若是想繼續留在侯府當嫡小姐,就把嘴巴管嚴實了。”馮嬤嬤略一躬身,推著虞襄往門外走,虞思雨連忙跟上。

這算什麼就這樣把自己打發了虞妙琪站起來,神情恍惚的往前走了兩步。都說投鼠忌器,萬萬沒想到她這嫡親的虞府血脈竟成了那隻人人喊打的老鼠,虞襄反而是價值連城的寶器。這家人竟踐踏她至此

這般想著,她眼珠漸次染上瘋狂的殺意。

虞襄心有所感,抬手示意馮嬤嬤停下,回頭指著盥洗架說道,“差點忘了,虞妙琪,方才你洗臉那水,擦臉那布巾,都是我打理那什麼用剩的。”她看了看自己腹部,輕快的語氣中透著滿滿的惡意,“你的明白”

眾人,“”

虞妙琪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仿佛看見了什麼妖魔鬼怪。虞襄輕笑一聲,示意馮嬤嬤繼續走,沒走幾步就聽見後麵傳來嗚咽作嘔的聲音。

等虞襄在荊馥小院安頓好,虞思雨還處於狂笑不止的狀態,“唉呀媽呀,虞襄你真損,我估計虞妙琪得有好幾天吃不下飯。”笑完又歎息道,“咱們侯府被她害慘了,什麼名聲都沒了,日後再宴客恐怕沒人敢上門。”

虞襄正在描繪姨媽巾和文胸的圖樣,漫不經心的說道,“你不知道麼在此之前,咱們永樂侯府就是京城最沒有規矩的人家,名聲更臭一點也沒所謂。隻是該補償的還需補償,能不結仇的就不結仇,與各家保持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才是正好。”

虞思雨點頭,遲疑道,“你現在既已知道自己身世,日後準備怎麼辦虞妙琪說得那麼大聲,這會兒府裡想必已經傳遍了。之前是虞妙琪管家,規矩早就亂了,少不得有那些個踩低捧高的奴才”

虞襄冷笑打斷她,“我就算不是虞府嫡小姐,卻也不是墊腳石,誰都能踩一踩”

“誰要踩你”一道冰冷的嗓音從門外傳來,二人轉頭一看,卻是風塵仆仆的虞品言。

虞妙琪連忙起身行禮,問道,“大哥,皇上那裡怎麼說”

虞品言不答,徑直走到虞襄身邊,彎腰去揉她腹部,再次沉聲詢問,“誰要踩你嗯告訴哥哥,哥哥立馬剁了他。”大手揉著揉著便要往衣擺裡鑽,去撩褻衣。

虞襄努力控製著不讓自己臉紅,抓住他手腕急急開口,“沒誰要欺負我,我們隻是假設而已。哥哥,皇上怎麼說來著”

虞品言緊挨著她落座,見屋裡燃起了火籠,還在上麵擺了一張桌子蓋上錦被,立即將被單扯過來,仔細蓋住她雙腿,徐徐答道,“皇上命我自省半月,又賜了四個嬤嬤調教虞妙琪。”

皇上既賜下了嬤嬤,虞妙琪卻是走不得了。虞思雨心裡有些失望。

虞襄卻半點也不吃驚。虞妙琪剛宣揚開自己身世,馮嬤嬤就來了,且還把荊馥小院打掃乾淨隻等著她入住。她不得不懷疑虞妙琪的一舉一動都在兄長的算計當中。他想撕開兄妹這層窗戶紙,卻又不肯在她麵前做這個惡人,所以乾脆利用了虞妙琪。

說老實話,虞襄是有點生氣的,但更多的是對未知的將來的恐懼。也許因為天生不能走路的緣故,她的性情就像一棵樹,在哪兒紮了根就認準了哪個坑,若是哪天有人想將她從坑裡拽出來移植到彆處,她有可能花開荼蘼,更有可能因水土不服而慢慢枯萎。

她愛虞品言嗎自然是愛的不管這份愛是親情還是愛情,對她來說都沒什麼區彆。她隻是不能接受突如其來的改變。兄妹之情能維係一輩子,夫妻之情能嗎尤其是在這個一夫多妻的時代。她害怕總有一天自己對虞品言的愛會全部化作恨,到時她拿什麼活下去

況且他們之間還橫隔著一個老祖宗。老祖宗拿她當親孫女一般疼寵,在她眼裡,無論他們有沒有血緣關係,都是在亂倫,是不容於世的。她如今有多疼她,在得知真相後就會多恨她,怕是恨不得她永遠消失。

所以,她就是性子再乖張肆意,也不得不望而怯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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