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
康熙目送宜敏和兩個兒子離去後,看也不看周圍跪了一地的奴才,轉身背著手往東暖閣走去,剛剛放下一件心事的康熙心情不錯,心中輕鬆地想著等鄂爾多他們奏完事就到鐘粹宮用晚膳,一個月沒去鐘粹宮了,他極為想念那裡可口的膳食和溫暖的氣氛。梁九宮亦步亦趨地跟在康熙身後,心中琢磨著要不要把剛剛聽來的大總管和幾位管事姑姑的話透露給貴主子知曉,畢竟那事兒若是真發生了,隻怕貴主子臉上不好看……
等進了東暖閣就見鄂爾多和艾文徽正立在房中,一見康熙兩人立刻甩著馬蹄袖行禮問安。康熙邁步走到書案後坐下,順便一揮手讓他們起身,沉聲道:“兩位卿家求見朕有何要事?”一般來說除非早朝奏事或者是皇帝宣召,不然就隻有閣臣或少數人有資格直接求見康熙,鄂爾多和艾文徽雖然位居刑部侍郎,但依然不具備這等資格,隻是他們被康熙委以重任,所以在這段期間給了他們直達天聽的特權,一旦完成此次任務,他們的特權也就自然消失了。
鄂爾多一拱手恭敬道:“啟稟皇上,奴才奉命調查的案件有了進展,這才與艾大人一同進宮求見,還請皇上禦覽。”說著從懷裡掏出一份奏折雙手捧起,梁九宮從康熙的書案前走過來,雙手接過鄂爾多手中的奏折,轉身恭敬地將奏折呈放到康熙麵前。
康熙看了一眼垂首肅立在下方的兩位大臣,這才執起奏折仔細讀了起來,鄂爾多和艾文徽悄悄地交換了個眼色,一想起折子裡的內容就不由得暗中抹了把冷汗,不知道皇上看完折子會是怎樣的雷霆之怒?隻是這事兒透著玄乎,無論如何他們也是不敢隱瞞的,畢竟就算他們不說,底下做事的人難道就是瞎子聾子不成?
康熙眼睛死死地盯著折子上的內容,臉色雖然不變,但是青筋凸起的手背泄露了心中的不平靜,好一會才深深地呼出口氣,平靜無波地看著底下的兩人道:“這折子所陳之情當真屬實?兩位卿家可敢作保?”雖然康熙很清楚以鄂爾多和艾文徽的秉性絕不會拿這種大事信口開河,但是他私心裡依然有些懷疑這事的真實性,。
鄂爾多和艾文徽不約而同地跪了下來,異口同聲道:“奴才(臣)敢以性命擔保,此事千真萬確,請皇上明察。”兩人心中苦笑,早在查到那些東西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覺得不妙,對於康熙的反應也有了心理準備,隻是依然覺得棘手無比,隨著調查到的東西越多,他們就越發現這個案子的水那是深不見底,光是目前查探到的□就已經觸目驚心,要是繼續深挖下去指不定會查到哪位大人物頭上,這才他們心急火燎地寫了這份折子,該怎麼做自然有康熙做主,到時候無論結果如何都怪不到他們頭上不是?
康熙目光深沉地看著手中的折子,心中紛亂無比,沉默的氣氛蔓延在東暖閣中,鄂爾多兩人沒有康熙叫起隻能繼續跪著,索性如今天氣算不得寒涼,兩人又都是正當壯年,否則還真熬不住這冰涼的地氣襲身呢!不過兩人心中也是忐忑不安的,畢竟他們可不是那等有著強硬靠山的主,萬一知道得太多被當成替罪羊滅口可真的有冤無處訴了。
“此事全係天地會賊心不死,先帝年間就嘗以亂臣之舉遺禍天下,今又卷土重來,還以擄掠孩童之卑劣行徑為依托,當真是罪大惡極,今詔令各府各道務必追查到底,膽敢包庇亂黨者一律以逆亂之罪論處,絕不姑息。”康熙冰冷的目光落在鄂爾多和艾文徽身上,那寒涼的深意讓兩人心頭一抖,明白康熙這是在警告他們此事到此為止,一切事情都是天地會做出來的,其餘的事情無須他們再查下去了。
鄂爾多和艾文徽心中同時鬆了一口氣,鄂爾多作為此次案件掌總的官員,連忙表態道:“奴才謹遵皇上旨意,此等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奴才這就與艾大人重新擬寫奏章以恭請皇上聖裁。”能不用繼續追查下去自然是再好不過了,而天地會也確實是此案的罪魁禍首,有了天地會扛下所有的罪責自然再好不過了,而且也不會引起朝中的動蕩和前線的不穩,至於那些隱在幕後之人自然有皇上去處理。
能夠做到刑部侍郎這樣的高位,鄂爾多和艾文徽兩人自然深通明哲保身的道理,將之前的折子琢磨了一遍又一遍,為了點到為止地既讓皇上知曉內情,又不會顯得太過直白的措辭,差點沒愁白了兩人的頭發,如今看這反應,可見當今皇上確實是個精明通透的,一眼就看出了他們要表達的意思,很是果斷地將一切推到天地會頭上,這樣他們做起事來才不會礙手礙腳,畢竟一旦關係到皇親國戚,任你如何鐵麵無私都是難以秉公處理的。
禦花園
貴妃的儀仗在平坦的宮道上緩緩而行,經過禦花園的時候正好迎麵遇上乾清宮的小太監,隻見那個叫小李子的宮人正埋頭急匆匆地往前趕,一抬眼瞧見了宜敏的轎輦,忙不迭地上來行禮問安,宜敏垂眸看了他一眼,見他腳步雖快眼中卻無慌亂之色,顯然儲秀宮沒出什麼幺蛾子,便放下心來:“這般行色匆匆的模樣,儲秀宮那邊出了什麼事兒?”平日裡伺候的宮人和這次接生的嬤嬤都是宜敏安排好的,諒她們也沒膽在她眼皮子底下搞鬼。
小李子恭恭敬敬跪在宜敏輦駕前,聞言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道:“回貴主子的話,張小主平安誕下一位小格格,母女均安。”小李子也是個精乖的奴才,在儲秀宮裡見著那井然有序的宮女內監和好幾位接生嬤嬤的時候,他就琢磨著這貴主子對張氏這一胎是看重的,不然就憑張氏一個庶妃的身份,哪裡有那份本事□出如此利索的奴才?又憑什麼讓那些眼高於頂的接生嬤嬤們毫無怨言地一等就是一個月?
“可曾讓太醫給小格格看過了?”宜敏漫不經心地撫著手上的甲套,心中倒是微微鬆了口氣,畢竟這宮裡好久沒孩子出生了,如今好不容易才將兩個孕婦養的白白胖胖的,自然不希望事到臨頭還出什麼意外,雖然張氏這個不出所料是個女娃兒,但是皇家的孩子都是金貴的,尤其在康熙朝前期,無論男女都被皇家所看重,何況以康熙對親情異於常人的渴望,他對自己的子女即使有所偏愛,卻無法否認他擁有一顆慈父之心,其他書友正在看:。
“回貴主子的話,太醫已經給小格格診過了,說小格格是極為健康壯實的。”小李子很是識趣地將太醫的診斷結果報上,順便垂下目光,不去看兩位阿哥一左一右摟著貴妃胳膊的模樣,這宮裡除了這位主子之外,又有哪個女人能夠這樣毫無顧忌地親近自己所出的孩子呢?也難怪貴妃完全不介意後宮的女人懷孕,畢竟她自個身邊就有兩個貼心又受寵的阿哥,自然用不著去介意其他女人的孩子,何況張氏所出的不過是個格格,想來更不會被放在心上了。
宜敏一聽這話就笑了:“好,孩子是個健康的就好,張氏這回倒是爭氣,這位份倒是該提一提了……”說著轉頭對一邊的鶯兒吩咐道,“回頭你親自走一趟內務府傳本宮的話,就說給張氏的賞賜按著生格格的份例再加厚三層。”她就是要讓宮裡的女人看看,隻要肯老實聽話,好處自然是少不了,不但平日裡份例待遇好,生孩子的時候也用不著擔心被下絆子。
雖然張氏生的是個格格,但好歹也是皇家血脈不是?前頭兩個病歪歪的格格想必是很難養大的,如今有個健康的自然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兒,至於賞賜什麼的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反正負責發放這些賞賜的是內務府,她不過動動嘴皮子罷了,慷他人之慨她一點都不心疼,康熙還不至於連這點子小錢都要省。
至於提位份的事情就更簡單了,這張氏好歹生了兩位格格,而且不像前世那樣生一個死一個,至今兩個都還活著,這第二胎更是個健康的,康熙即使為了麵子上好看,也免不了要提高張氏的地位的,宜敏當眾這麼一說,不過是提前拿來做人情罷了。何況隻要有了宜敏這麼一句話,內務府的奴才們便不敢隨意克扣給張氏的賞賜,過段時間小格格搬到南三所的時候,奴才也不敢隨意怠慢這位剛剛出生的三格格,隻因宜敏需要這個女娃兒活下來……
小李子心中暗自咂舌,這位貴主子果然如傳言一般,對聽話老實的嬪禦是個極為大方的主,動不動就給賞賜、提位份,如今金口這麼一開,張氏算是有福了,要知道這宮裡誕育子嗣的賞賜本就豐厚,加厚三層那分量可不少,何況剛剛輕飄飄的一句提位份足以讓其他女人嫉妒到紅了眼睛呢!
宜敏看向規規矩矩跪在一旁,絲毫不敢多話的小李子,目光微微閃動才道:“你這奴才倒是個懂事的,叫什麼名兒?”宜敏身邊伺候的奴才聞言頓時一個個對著小李子側目而視,這小子莫非要時來運轉了?要知道貴主子可是極少關注底下奴才的,更遑論特意垂詢名字了,可見是得了主子另眼相待。
鶯兒和碧水也是心中嘀咕,沒發現這小太監有什麼地方特彆出彩啊?為何主子會對他這般和顏悅色?她們可沒忘記之前在乾清宮宜敏就對這奴才誇過一回了。彆人不清楚宜敏的性子,她們可是清楚得很,她們的主子是個性子冷傲的,沒好處的事情即便你說破了嘴也彆想讓主子鬆口,沒有利用價值的人主子更是理都不理,看來這小李子定是有什麼地方得了主子的看重了。
小李子聞言有些愣神,很快反應過來,連忙戰戰兢兢地答道:“不敢汙了貴主子尊耳,奴才賤名喚李全。”回過神來的小李子內心是狂喜的,他進宮時日雖然不長,但生性機敏討喜,所以很快就被分配到乾清宮當差,自然知道鐘粹宮的貴妃娘娘是宮裡頭一號得寵的,更是執掌鳳印、統領後宮的實權人物,這宮裡誰不知道討好誰也比不上討好貴妃管用,如今他居然得了貴妃的青眼,還特地問了他的名字,這簡直是家裡祖墳冒青煙了……
宜敏看著有些暈乎乎的李全,眸中一陣精光流轉,沒想到竟是李德全,之前隻是覺得有些臉熟,又聽著梁九宮喚他小李子,這才試探了一下,沒成想倒是歪打正著釣了條大魚,李德全原名李全,後來得了康熙青睞調到身邊服侍,改名李德全。這李德全在康熙朝中後期可謂風光無限,但是比起梁九宮的張揚,他更加低調謹慎,從不接受阿哥們和後妃的招攬,所以到了後期李德全逐步取代了梁九宮在康熙身邊的地位,尤其是廢太子之後,李德全更是從梁九宮手中接過了首領大太監一職,成為康熙身邊第一得用的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