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婭,皇上那邊還沒什麼動靜嗎?”孝惠斜靠在鋪著貂皮的臥榻上,眉心緊鎖地看向帳外,以康熙往日的行事作風,按理說今兒一大早就該過來請安了,可是如今都快日上三杆了還沒見到人影,未免太過反常了,難道刺客之事當真如此棘手,讓皇帝忙到連請安的空閒都沒有?
青婭輕輕地錘著孝惠的小腿,搖了搖頭道:“回主子,奴婢一直讓人注意著營中的動靜,除了晨間有小股人馬出營的騷動之外,並無其他異常之處,皇上的禦帳四周戒備嚴密,咱們的人無法靠近,隻知道裕親王昨兒又被皇上召見了一次,不一會那些將軍就各自回營了,其餘的就不清楚了,。”
“主子,為何您這回對皇上的行蹤如此關注?若是讓皇上的人注意到咱們在監視那邊,恐怕會生出許多不必要的麻煩。”青婭作為孝惠的陪嫁侍女之一,自然是最為了解孝惠的人,知道這位主子從來不會無的放矢,尤其窺視帝蹤這種事更是犯忌諱的,無論哪個人都難以忍受自己被人監視,何況是一國之君呢?她可不希望自家主子破壞了好不容易才跟皇上建立起來的母子之情。
孝惠輕輕地歎了口氣,撫著胸口道:“哀家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這幾日胸口總是悶悶的難受,心中有股焦躁揮之不去,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加上皇上這兩天行事怪異,這才……但願是哀家多心了吧!”
她並沒有責怪青婭的越矩,畢竟青婭是她身邊僅存的陪嫁侍女了,當初她被董鄂氏那個賤人陷害,四個貼身侍女被順治找機會硬是廢了三人,差點成了孤家寡人,青婭還是她拚著被收回中宮箋表的代價才努力保下的心腹,份量自然不同於旁人。
青婭聞言頓時擔憂起來,停下了手下的動作,對孝惠請示道:“主子,要不還是讓奴婢為您把把脈吧?若是有什麼不好也能及時治療不是?”雖然不見得有人敢對太後下手,但是凡事無絕對,還是小心點的好。
孝惠對此自無不可,青婭見孝惠同意了,快速挪到榻前執起孝惠的手,微闔雙目仔仔細細地摸著脈像,過了好一會,青婭才麵容輕鬆地抬起頭,安心道:“主子的脈息平穩,並無異常,身子很是健康!隻是肝火稍旺,許是被之前的刺客驚著了,才會心神不安焦慮,主子隻要放寬心好好休息即可。”
這話和之前康熙派院正來診斷的結果剛好吻合,孝惠聞言不由得放鬆了臉上的神色,對青婭的醫術她還是很有信心的,當年董鄂氏掌權的情況下,她連喝杯水都要小心會不會著了道,若非有青婭在,她恐怕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根本活不到今日!
也許真的是因為之前的刺客吧?畢竟她這輩子就沒遇到過這種事,怎麼也沒想到會有人敢大膽到衝擊禦駕,雖然那夥人不是衝著她來的,但是依然給了她很大的震撼和恐慌,事後甚至有些不知所措,連忙給太皇太後去信,希望能得到她的指點,隻是一連幾天宮裡都沒有消息傳來,不免讓她更加焦躁起來……
就在孝惠糾結於是不是自己多心的時候,外麵傳來奴才的通傳聲:“啟稟皇太後,大阿哥、二阿哥來了!”守在帳外的宮人一見承瑞和賽音察渾的身影,不等兩人近前就很是殷勤地大聲通報,生怕慢了一步就人搶先了似的。
“快讓他們進來!”孝惠聞言連忙坐直了身子,瞬間收起了臉上外露的憂慮,掛起了和藹慈祥的麵容,笑著吩咐道。
承瑞和賽音察渾身後跟著一群奴才來到了孝惠的太後金帳前,揮手命他們留在原地,隻帶著各自的貼身太監進了帳子,兩人對著孝惠恭敬地行禮問安:“孫兒給皇瑪嬤請安~!”
孝惠等兩人行完了禮,才笑著對他們招了招手道:“快起來了吧,說了多少次了,你們倆孩子總是這般多禮,快近前來陪哀家說說話兒。”
承瑞和賽音察渾聞言不置可否,隻是從善如流地坐到青婭親自端來的繡墩上,正好一左一右斜對著孝惠的臥榻。承瑞首先端詳了一番孝惠的臉色,笑著開口道:“皇瑪嬤的臉色好多了,可見沈院正醫術確實了得,不過兩天功夫皇瑪嬤就恢複了過來,依孫兒看,乾脆讓院正隨行前往木蘭吧?相信以院正的本事定能保得皇瑪嬤一路無憂。”
孝惠笑容頓了頓,仔細看了看承瑞麵色,見他似乎隻是隨口一說,這才含笑拒絕道:“大阿哥雖然是一片孝心,隻是哀家的身子好得很,哪裡需要這般大費周章呢?何況左右院判的醫術也是極好的,有他們隨行便足夠了,宮裡還需要院正坐鎮呢,!以沈太醫那樣一把年紀,哀家怎麼忍心為了自己讓他受一路顛簸之苦呢?”
她當然知道沈行濟的醫術首屈一指,又是個真正醫者仁心的,所以她才千方百計地將他留在宮裡,畢竟太皇太後的身體已經越來越不好,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撐不住了,如今後宮又是皇貴妃的天下,萬一皇貴妃對慈寧宮做什麼手腳,到時候她可就鞭長莫及了,沈行濟好歹也是皇帝的人,有他在太醫院至少能讓皇貴妃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也能更好地調養太皇太後的病情,所以她絕不會讓沈行濟隨行木蘭的。
承瑞聞言眉梢一挑,眼中閃過流光,心中了然口中卻順從道:“既然皇瑪嬤如此說了,孫兒豈敢不遵?”看來皇太後果然一心防著額娘呢,可惜她永遠也不會知道,她需要防備的人從來不是額娘,而是皇阿瑪!從皇阿瑪回京的那天起,太皇太後就已經完了!
不過不管皇太後是何想法都無所謂,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那就是確保沈行濟回京,有他在宮裡,就算太皇太後有了什麼不好,誰也怪不到額娘頭上不是?太皇太後那個老東西當初竟敢對額娘下毒手,差點害的他們兄弟與額娘天人永隔,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額娘奄奄一息的虛弱模樣,那段時日的擔心受怕一次就足以刻骨銘心了,他決不允許任何人再有機會傷害額娘!
賽音察渾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接口道:“大哥,彆忘了額娘和妹妹還在宮裡呢,之前額娘可是把宮裡大半的太醫都派了過來,如今宮裡的大小主子指不定連請平安脈的人手都不足!若是連院正都走了怎麼行?萬一誰得了急病重症,連個定方的人都沒有,難道還要再把院正從木蘭招回去?到時候指不定院正那把老骨頭都散架了,還談什麼救人呢!”
孝惠聽了這直白的話,不由得嘴角抽了抽,這小子越大越口無遮攔起來,什麼話都敢講,什麼叫宮裡有人得了急病重症,叫外人聽了可不就成了咒人不好嗎?對賽音察渾這個小子,孝惠還是疼愛的,不由得斥道:“你這小子說得什麼話呢!叫外人聽見了沒得就是得罪人的事情,院正也是你能編排的?小心你皇阿瑪收拾你!”
宮裡的女人都知道太醫院的人是絕不能得罪的,畢竟自家小命在彆人手裡捏著呢,萬一被人在緊要關頭伸伸手,死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尤其院正和左右院判這等杏林聖手,更是隻能拉著捧著,也就這個從小被寵壞了的孩子才敢這樣胡言亂語,換了彆人怕不是早就被記恨了!
賽音察渾聞言隻是嘿嘿一笑,渾不在意地蹭到孝惠榻上撒嬌打諢,哄得孝惠眉開眼笑,承瑞也在一旁笑著湊趣,看來皇太後倒是對弟弟有幾分真心,若是說這話的人換成是他的話,皇太後肯定不會這樣直言斥責,不過他並不在意這點子偏心,反正這世上除了額娘之外,其他人的疼愛奉承都是建立在利用的基礎上,隻要皇太後不要走上慈寧宮那位的老路,他也不介意在麵上多孝順她幾分。
“今兒你們皇阿瑪怎麼沒過來,莫非還在忙政事不成?”孝惠談笑間突然出言試探,將政事二字說的格外重,試圖出其不意地從兩個孩子口中探出點風聲來,她可是知道京城這兩日的奏折並未送來,康熙不可能有那麼多國事可忙,尤其忙到連出帳篷的空閒都沒有,不免太過奇怪了些,兩個阿哥自出京城就與皇帝形影不離,想必知道些內情才是。
賽音察渾一副驚訝的模樣對孝惠道:“皇瑪嬤不知道嗎?皇阿瑪今兒天一亮就帶兵出營了!”那副吃驚的模樣就好像孝惠不知道這事有多不可思議一樣。他就知道這位太後的疑心沒那麼容易打消,幸好他和大哥一早就上門拖住她,不然她要是再往禦帳一行,可就什麼都瞞不住了。
孝惠似乎沒注意到賽音察渾的表情,隻是皺了皺眉喃喃道:“出營了?有什麼事需要皇帝親自出營……”想了想她轉而對承瑞問道,“你皇阿瑪可曾說過去哪?”她可是知道康熙已經開始教導承瑞接觸政務了,而賽音察渾偏愛武事,成天沒心沒肺地跟一群武夫混在一起,這事問賽音察渾還不如問承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