噶爾丹麵對固始汗那雙仿佛看透人心的眼睛,漸漸地有些沉不住氣,忍不住試探道:“阿布,咱們此前議定的事兒還成嗎?”
固始汗深深地看了噶爾丹一眼道:“既然你都說是議定的事兒了,那還能不成嗎?”說著麵色微沉,“難不成你是想打退堂鼓了?”
噶爾丹麵色一變,忙擺手道:“這是說哪裡話?本汗豈是那種出爾反爾之人?”
固始汗這才露出笑容:“這才像話,這事兒牽一發而動全身,可不是單單你我二人說了算的。”
噶爾丹麵色一時有些難看,固始汗的言外之意他自然聽出來了,既然上了這條船,想要全身而退哪裡是那般容易的事情。
固始汗是個成精的老狐狸,察言觀色的能力自然是一等一的,對噶爾丹的心思不說全中,至少能尋摸個七八層,身子微微向前,壓低聲音道:“有道是富貴險中求,你有今日的成就難道是循規蹈矩得來的?”
噶爾丹沉吟了片刻,雙手微微用力,懷裡的兩個美人兒很是識趣地找了個理由退了出去,順便帶走了賬內的其他人,不一會大賬內就隻剩下兩個部落的大汗對坐。
噶爾丹這才低聲道:“阿布,這次木蘭秋獮是為了什麼想必您是清楚的,大清皇帝想要借此宣示武力,咱們也想探探大清的底,隻是這結果卻讓人高興不起來啊!”
到達木蘭這些日子他可不是白給的,就算對大清的情況沒摸透,好歹也了解個五六分,這清廷的八旗可不像預計的那樣已經從根子裡開始壞了,反而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就好像蠢蠢欲動一般,叫人心裡發寒。
噶爾丹很相信自己的直覺,這種直覺救了他無數次,麵對康熙這種感覺尤為強烈,那種仿佛被狼群窺視的悚然感叫他坐立不安,甚至對原本萬無一失的計劃生出了疑慮,大清真的在三藩之亂中損失慘重嗎?康熙皇帝真的是打腫臉充胖子,借著木蘭秋獮掩飾大清的內虛麼?
固始汗雖然不清楚噶爾丹的想法,但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退縮和遲疑,這個計劃中準噶爾部是不可缺少的一環,噶爾丹若是心生退意,那帶給他們的損失簡直是不可估量的,逼得他不得不親自跑來與噶爾丹麵談,也顧不得會引起他人懷疑了。
“你覺得就憑康熙這個少年皇帝真的能輕鬆平定三藩?大清真的像表現出來的那樣舉重若輕?你這腦子是乾什麼吃的?難道不會自個想想,大清兩代皇帝登基的時候才多大?一個六歲,一個八歲,都是乳臭未乾的小兒罷了!而吳三桂卻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在雲南稱王稱霸了半輩子,那勢力深著呢!三藩勢力說是占據了大清的半壁江山也不為過,想把這樣的勢力連根拔起,自身還不付出慘重的代價,你覺得可能嗎?”
被固始汗毫不留情的嗬斥,還被那種看傻瓜的目光洗禮,噶爾丹心中一陣羞怒,頓時麵紅耳赤起來,偏偏又不得不承認對方的話很有道理,想到情報中提到大清和三藩的傷亡人數幾乎填塞河道,不說其中的兵員損失是何等的巨大,單憑雙方大戰遷延五年,動員兵力數十萬的戰役不計其數,單單軍備糧草就是個天文數字,彆說康熙這麼個少年皇帝,就是明君聖主也免不了傷筋動骨。
噶爾丹心中來回盤算了多次,吭哧了半天也想不出反駁的理由,不得不低頭道:“還是阿布經驗老道,一語驚醒夢中人!我竟是被康熙的故布疑陣給迷惑了,如今想來大清入關不過兩代皇帝,還都是年幼登基,又能積累多少底蘊?平三藩恐怕已經耗儘了朝廷的家底,如今也就是麵上光鮮罷了!”
固始汗見噶爾丹回過味來,這才滿意地摸著胡子笑了:“你這麼想就對了,康熙剛剛平定三藩,為什麼不好好休養生息,反而急匆匆地舉辦木蘭秋獮?不就是底氣不足,擔心蒙古不穩麼?借著木蘭秋獮的機會將蒙古各部召集起來,先來一番武力震懾,在給大家些好處邀買人心,趁機拉攏蒙古各部罷了,你可彆被表想給唬弄住了。”
噶爾丹聞言連連點頭,深刻地感覺到薑還是老的辣,聽了這一番話,他頓時又對當初的計劃恢複了信心,一想到能夠在有生之年成就統一蒙古大草原的偉業,他就忍不住熱血沸騰,身為黃金家族的直係後裔,他們永恒的祖訓就是“要讓青草覆蓋的地方都成為我們的牧馬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