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一處高地上,康熙身著騎裝鎧甲,頭戴纓盔,騎著他心愛的獅子驄靜靜地眺望遠處,目力可及的那處峽穀傳來一陣滾滾煙塵,接著就是人喊馬嘶聲,康熙的目光瞬間變冷,眼中殺意凜然,手緊緊地握住身側佩劍。
承瑞和賽音察渾騎馬分立康熙側後,承瑞目視前方麵無表情,賽音察渾麵上隱隱的興奮,勾起的嘴角帶上了些許殺意,過人的目力能讓他清楚地看到那如蝗的弓箭、刺目的刀光,還有那飛濺的鮮血,兩方人馬搏命廝殺在一起,這些場麵讓他熱血沸騰,恨不能肋生雙翼好好殺他個痛快。
承瑞轉頭瞪了他一眼,賽音察渾翻了個白眼,收起那幾分刻意外露的情緒,就算他再不甘心,對自己身手再自信,他也知道沒可能如願的,畢竟康熙決不可能讓自己不過十歲稚齡的兒子上戰場的,能帶著他們在此處高崖觀摩已經是他們求來的了,本來康熙的打算是派人保護他倆留在後方安全之處的。
康熙舉著洋人獻上遠目鏡全神貫注地緊盯著戰場局勢,壓根沒空關注身後兩個兒子的眉眼官司,他早就知道回京途中定然會有埋伏,隻是沒想到對方竟然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派出騎兵攔截,除了沒有打出旗號之外,連鎧甲武器都不曾進行掩飾,對察哈爾騎兵的戰法戰術大清早已了如指掌,護軍營將官反應極為迅速,手下士卒隻是稍稍混亂片刻就穩住了陣腳,組織起有序的反攻。
康熙的眉頭卻慢慢皺了起來,察哈爾此行已經是孤注一擲,不可能隻有這點實力,布爾尼狼子野心的同時實力不弱,否則也無法在阿布鼐被禁,蒙古各部環伺之下保住察哈爾那片豐美草原,察哈爾的實力絕對不止於此。
眼看在遠處局勢陷入拉鋸戰,康熙目光森冷,沉聲道:“令前軍營緩緩後撤,中軍推進,前後圍殲峽穀內亂兵,合兵一處後直接護著兩架禦輦往前衝出峽穀,後軍營護住三架禦輦速速退出峽穀,三裡外分三段設拒馬,連弩隊隱藏待命,驍騎營遊弋斷後。”布爾尼既然不見兔子不撒鷹,他就撒下香餌看他敢不敢來。
隨著傳令官揮動旗子,自然有人負責將旗語傳遞至軍中,軍中各級將領似乎早有準備,前中二軍拚著不顧頭尾的傷亡,直接將中間部分的敵軍包了餃子,然後快速合兵一處向前突進,雖然傷亡數量激增,卻能高效地殺出重圍,似乎對方也沒想到清軍能夠如此果決地斷尾求生,頗有些手忙腳亂了一瞬,但是很快就恢複了正常,對方也開始不顧傷亡拚死阻攔,於是兩方接戰地帶成了絞肉場一般血肉橫飛,前一刻剛殺死敵人,下一刻就會被人殺死,便是沒死倒地也會被無數隻腳踩踏致死。
隨著雙方傷亡急劇升高,戰鬥的烈度卻開始下降,康熙一邊觀察著戰場一邊眉頭輕輕皺了起來,布爾尼不是個蠢貨,單憑這點兵力想要偷襲康熙無疑是癡人說夢,不過護軍營三軍數萬人馬,就說此地離最近駐軍所在不過百裡,越是拖延援軍出現的可能性越大,布爾尼是沙場宿將不可能不懂這個道理,他肯定還有後手,如今就隻能看誰更能忍了。
承瑞看著遠處的戰場,麵上看著冷淡,眼中卻帶著擔憂,這護軍三營明顯是皇阿瑪放在明麵上的誘餌,但是如今傷亡數量已經超過兩層,若非各級將官親自壓陣,恐怕士氣都要出現動搖,自古以來一支軍隊能夠傷亡三層而不潰已經稱得上強軍了,如今這局勢很明顯就看誰能撐得更久,沒想到察哈爾經過兩代皇帝十數年的削弱依然有如此戰力,便能依稀窺見當年鼎盛時期的察哈爾實力是何等強橫。
賽音察渾卻沒有承瑞這般思慮重重,他雙目放光地看著那殺氣沸騰的戰場,那股子殘忍血腥不僅沒有嚇到他,反而令他有種血脈賁張的興奮,他發自骨子裡的喜歡這種感覺,他沒有刻意忍耐的情況下,周圍的人都能感覺到他那按奈不住的戰意,這波隨行的多是康熙心腹且上過戰場的武將,對於賽音察渾的表現不僅沒有排斥,反而目露欣賞的居多,滿族兒郎就該有這股子血氣,若是這點小場麵就被嚇軟了腿,那還是個男人嘛?
康熙身子突然一震,怒道:“好個布爾尼,好個察哈爾,果然狼子野心蓄謀已久!”話音未落就聽到遠處傳來絡繹不絕的炮仗爆鳴聲,所有人都是心中一緊,極目遠眺卻見那條深長的峽穀高處,出現一隊人馬,手中舉著一根根長杆向下射擊,不是鳥銃又是何物,不由得一個個麵色大變,裕親王福全更是驚呼出聲:“這怎麼可能,察哈爾怎會有如此裝備?皇上,鳥銃威力可不是護軍營能攔住的,這可……”
康熙抬手阻止了福全接下來的話,麵上冷笑連連:“二哥不必驚慌,察哈爾此舉確實有些出人意料,但是鳥槍這種東西極為稀缺,不管布爾尼是從哪裡弄來的,恐怕數量都不可能多,你聽聽那鳥銃的聲音可還有一開始的氣勢?”鳥銃製造難度極高,而且上膛更換火藥更是繁瑣,除非達到一定數量進行批次射擊,否則就是一波而已,威懾遠大於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