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轉回身，似笑非笑的看著彼得，眼神輕佻，仿佛在嘲笑彼得問出的問題可笑。
彼得想了一想，他是覺得這世界上讓人開心的事情很多的，拚起一個樂高啊，摸一摸他上學路上那家店子裡的貓咪啊，都是一件讓人很開心的事情。
隻是他麵前的人不這麼想而已。
想著，彼得又覺得這個人有點可憐，因為他甚至不知道如何讓自己快樂。
“彆對壞蛋露出那樣的表情。”薩拉斯突然說道。
“什麼樣的表情。”彼得一愣，想都沒想就問道。
“就是那種‘這個人太可憐’了的表情。”薩拉斯的臉冷下來一點，不是很明顯，隻是在保持笑容的同時，眼神冰冷而已，“你的家長沒有告訴你，永遠不要對壞蛋抱有同情嗎？這會惹怒壞蛋的，因為壞蛋不會感激你的憐憫，他隻會覺得，這人很幸福，所以才會高高在上的施舍憐憫，他痛恨憐憫，更痛恨彆人的幸福。他會不由自主的想，我要把這個人從天堂拉下來，當黑暗浸染他的身體，他就不會憐憫我了。”
他輕言細語，說出來的話卻是全然扭曲的。
薩拉斯話裡的黑暗讓人心驚，彼得這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對他說一個反派是怎麼想的，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而他對麵的人似乎也放開了，繼續說道：“你懂了嗎？壞人就是這麼恐怖的存在，他不喜歡被憐憫，尤其不喜歡那些身處光明的人給予的憐憫，因為他不可能變好。這世上最好所有人都和他一樣沉淪，那就是他最大的願望。”
他是這麼想的，也許小醜也是這麼想的。
但是他和小醜不一樣，小醜覺得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黑暗的，他想要證明人性本身就是扭曲的，所有人都會墜入地獄，這樣才可以理所當然的解釋他們為什麼會成為反派——是因為這個世界不夠美好，所以才害了他們。
他不這麼認為，他承認這個世界的美好，承認這個世界上就是有好人，有美好的品質——是因為他不喜歡，他做不到，所以他才會成為這樣——他不喜歡美好——沒有人要求這世界上每個人都要喜歡美好，尤其是在那些美好並不屬於自己的時候。
是的，他擁有那麼多美好，來自於親人的愛，可是他卻始終覺得那不屬於自己。
他沒有屬於自己的美好。
薩拉斯有時候自己都會疑惑，那些反派們當著反派，都有自己理由，傑森選擇這條路，是因為他有死亡後複活的經曆，企鵝人是因為畸形的身體，就連小醜都有“經曆過糟糕的一天”。
好像隻有他，隻有他在正常的愛中扭曲了。
哦，對，他有一雙殘疾的腿，可是誠實的說，薩拉斯從來沒有太在乎過那雙腿。
他甚至不極端，能正常思考……
然而他就是想要去做那些事而已。
這世界上還能找出第二個和他一樣的人嗎？沒有了，包括最能引起他情緒的傑森，他們都隻是相似，卻又不同。
他連當反派都當的這麼獨一無二。
彼得被他眼中的黑暗壓得喘不過氣了，他甚至於覺得這個人比他上一次見到時更加讓人恐懼了，好像有什麼東西將他又往地獄的更深處拉了一段距離。
上一次見到他時，他說話的語氣、動作似乎是和現在差不了太多，但是上一次，彼得是真的能從他身上感覺到那種肆意妄為的快樂，而現在……
他身上好像壓上了什麼，讓他連當反派都得不到過往的自由。
還有孤獨。
他原來沒有這麼孤獨的，好像到這一刻，他才陡然一下明白，原來他是唯一的那一個。
“魔術師……”彼得下意識地叫薩拉斯的名字。
這也許就是為什麼托尼和布魯斯告訴他彆和哥譚的反派相處太深，他感覺到了麵前這個反派的悲傷。
彼得的情緒也被他勾了起來，有些不知所措，他很清楚自己不該聽薩拉斯說這些，可是他已經聽了。
薩拉斯看他，看見彼得眼睛裡有被他勾起的悲傷，明白他的話感染到了彼得，忽然笑出了聲。
有時候他覺得那些超級英雄總是那麼可笑，對著一個反派也依舊能散發同情，仿佛善良是他們的一種本能。
薩拉斯特彆不屑這種本能。
“我隨便說說的。”他對著彼得這樣說道，然後收斂了他的氣息。
複仇者基督山伯爵天然帶著從地獄歸來的氣息，那氣息不止能感染到他，也能夠感染到他身邊的人。
薩拉斯覺得自己選對了身體，又選錯了身體，這具身體的複仇屬性太濃了，以至於都能夠影響到他的心態，可是他又能清楚的感受到這具身體是最符合他。
“我隨便說說的。”他再一次對彼得說道，他微微抬起頭，對這彼得露出一個笑容，好像在說‘我隨便說說的你也聽’。
彼得卻感覺心裡悶悶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又能說什麼。
薩拉斯朝著他笑，說隨口說說，輕鬆的仿佛真的就是隨口說說而已。
彼得張開口，想回他一句話，但是猶豫來猶豫去，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很可惜，他和薩拉斯不一樣，他永遠也無法完全理解薩拉斯。
薩拉斯擺了擺手：“我走了，回去睡覺吧。”
看著薩拉斯準備離開的背影，彼得脫口而出了一句不該說的話：“如果太孤獨就去找和你一樣的人。”
“如果沒有找到就繼續找。”彼得說，“總是有人能感受你的……”
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