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之想了想:“跟上去再說。”
南清銳啞然,“啪”地一聲合上扇子:“行罷。”
……
第二天一早,在悠遠有韻的誦經聲中,淩瑤、秦書臻乘坐蓮花法器,離開了這座千年古刹。
半個時辰後,兩道身影踏出法華寺,一禦劍一踏扇,循著同樣的方向而去。
又半個時辰,聽真、玄真並行走出法華寺大門,身後還跟著數名和尚。
玄真先停下腳步,雙手合十,朝諸位師兄弟們恭敬行禮:“送君千裡終須一彆,諸位留步吧。”
這些和尚均是真字輩,與玄真雖非同一師承,卻幾乎都是一起長大的,修為最低也是金丹。
他們都已知曉玄真的情況……玄真這番離去,能不能平安歸來,都是未知數,故而人人臉上皆是悲戚。
聽真神色嚴肅道:“你隻是去求醫,不管成與不成,都記得回來報個平安。”
玄真垂眸,鄭重道:“是。”躬身行禮,“師兄保重。”再朝他身後幾名和尚行禮,“諸位師弟保重。”
眼看他就要離開,聽真終是不忍,手持禪杖狠狠一敲,震聲道:“玄真,若是……法華寺永遠是你的師門。”
諸位師弟精神為之一振,齊齊看向玄真。
玄真怔愣,麵上清冷平淡終於不複存在。他苦笑道:“法華寺傳承千年,豈能因我壞了規矩……若到了那一日,我自會脫去僧袍,斷了這份因果。”
眾僧沉默。
玄真再次肅身而立,雙手合十,恭敬傾身,沉聲道:“諸位,保重。”
……
數日後。
秦書臻四下張望片刻,朝滿頭細汗的淩瑤道:“師姐,前邊有片雜草地,我們去那兒歇會兒吧?”
淩瑤瞪她:“你想偷懶?該你接手了。”說話的空擋,屁股底下的蓮花法器便晃了幾晃。
秦書臻急忙輸入靈力,穩住法器,然後委婉道:“是是是,我這不是修為不如你,想要歇歇嘛……”
淩瑤不吭聲。
秦書臻見她動搖,臉上一喜,忙加把火:“師姐,雖說你已經金丹期,可你壓根沒來得及鞏固,咱們這般日夜兼程,即便有我換換手,你也撐不了多久。咱們又不是急著趕路,何必如此辛勞?”
淩瑤默默吐槽:這不是得防著男主攆上來嘛。
原著裡,他們離開見真寺時,男主隔了半天就追上來。以原著那詭異的修複劇情能力,男主這一次必定也跟著離開了……
但秦書臻說得對,她們已經飛跑了好幾天,說不定,男主已經被她們甩開了?
秦書臻猶在勸說:“再說,打上了法華寺,至今為止,你也有十二天沒吃上肉了吧?難道你就不想——”
“好!”
她的肉字甫出口,淩瑤搖擺的心立馬變得堅定。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下方蔥鬱林木,道:“趁天還亮著,我們趕緊擼一頓烤肉。”
秦書臻:“……”
早知道烤肉有如此魅力,早兩天前她就該提出來的。
倆人收了蓮花法器,落在秦書臻方才所說的雜草地上。
這是處背靠山崖的雜草地,山崖遮蔽了大部分陽光,灌木發育不良,隻有不足膝高的雜草淩亂生長。
山崖下還有一泓清潭。
淩瑤環顧一周,眼睛亮了。
她轉身摟住秦書臻,“啪嘰”一聲親上去,興奮道:“師妹懂我,這地兒好啊,怪不得你叫我下來……燒烤完了我們再下去水裡遊一圈!”
遠處山林中仿佛有什麼東西落地。
淩瑤警覺,立馬望向那邊,發現沒有靈力波動,遂置之不理。
秦書臻見她摟半天不鬆手,無奈推開她,順手抹掉臉上口水,嫌棄道:“荒山野嶺,又無遮無擋……我可不要。”完了轉身,開始拾撿枯枝。
淩瑤也不計較,以手遮簷,四處眺望:“哎呀,正是因為荒山野嶺、毫無人煙,才能享受這般野趣——誒你怎麼往山崖下走?那邊連樹都沒有,哪來的枯枝?”
秦書臻揚了揚手裡枯枝,道:“應該是從崖上掉下來的,還挺多,也都是細枝丫,更方便呢。”
“哦。”淩瑤不以為意,看看左右,打算往林子那邊走,“那你撿著,我去打隻獵物——”
“吼——”
一陣颶風從崖上刮下來,帶落一片枯枝碎葉。
淩瑤暗道不好,迅速扭頭。
隻見一隻角似牛、身如豹、渾身花斑的妖獸正伏在秦書臻前方,低咆著盯著倆人。觀其修為,是築基後期,比自己低階。
她暗鬆了口氣,下一瞬又提起心來。
她雖然是金丹期修為,但體修術法基本可以忽略不計,修為隻有築基後期的秦書臻更不必說,若是挨上一記……
未等她細想,那隻靈獸巨吼一聲,撲向前邊的秦書臻。
淩瑤大驚,腳下一點衝上去,拽住秦書臻往後一甩,但妖獸已至跟前,腥臭之氣撲麵而來,她下意識伸臂去擋——
刺痛傳來之時,眼角仿佛閃過抹灰影。
下一瞬,妖獸哀鳴著摔飛出去,“砰”地一聲,撞到山崖石壁上,抽搐兩下,不動了。
淩瑤卻顧不上它,隻興奮地喊道:“師叔!”
背對她的灰袍身影緩緩轉身,手執桐藤念珠。正是多日未見的玄真。
隻見他垂眸斂眉,神情淡定,聲音平和:“阿彌陀佛,兩位施主,又見麵了。”
淩瑤可開心了:“對啊對啊,你怎麼在這——”
秦書臻低呼一聲,抓住她左手:“師姐,你受傷了!”
“啊?”淩瑤低頭,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自己左臂,四道抓痕劃破袖子,青碧色衣料暈染出幾線暗色濕意。
淩瑤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左臂上的火辣刺疼。
秦書臻迅速翻出匕首,三兩下裁掉她的袖子,露出白皙胳膊,以及上麵四道血淋淋的抓痕……她瞬間紅了眼眶:“都怪我,我要是仔細觀察一二,就不會擾了那隻妖獸。”繼而害得她被抓傷。
隻剛才那一下,便能看出妖獸實力……若非玄真禪師,淩瑤還不定要受多少傷呢。
淩瑤忙笑著安撫她:“沒事沒事,就是點皮肉傷而已。”她揮了揮手臂,甩得血水在小臂上蜿蜒,“你看,真是小傷,還沒毒!”
“你彆亂動!”
“啪——”
宛如繩索斷裂的輕微響動打秦書臻身後傳來。
然後是一連串小東西墜地之聲。
淩瑤下意識探頭,對上玄真那雙泛著紅光的狹長深眸。
她眨了眨眼,傻傻問了句:“師叔,你角膜炎犯了嗎?”
玄真聽而不聞,視線落在她血淋淋的傷口上,眸裡紅光閃爍。
淩瑤剛覺出幾分不妥,就見玄真置於胸前的手緩緩鬆開,繞在指間的細長之物飄然落地。
淩瑤:“……?”等等,那是玄真的念珠?怎麼——
微風拂過。
正低頭給她清洗傷口的秦書臻陡然被掐住脖子,整個人被玄真提吊而起。
在秦書臻短促的尖叫聲中,低喃聲宛如來自森羅地獄——
“無用累贅,當墮無間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