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看向玄真,等著他的回應。
玄真卻一動不動,血眸半垂,宛如老僧入定。
反倒是站在他跟前的淩瑤忍不住插話,問守陣弟子:“師兄,會不會搞錯了?”
守陣師兄:“那些人指名道姓,怎麼會搞錯?”他看看毫無反應的玄真,再看向周長老,“師伯,六師兄他們估計擋不了多久,該怎麼處理?”
周長老點頭,轉向玄真:“禪師,你看你是要避一避,還是出去看看?你若是避一避,我便出去擋上一擋。”
玄真不吭聲。
淩瑤以為他走神了,忙抬手拽了拽他衣袖,小聲提醒道:“師叔。”
玄真掀起眼皮看她,猩紅血眸仿佛帶著無比的專注。
淩瑤頓了頓,隻得重複一遍周長老的話。
玄真:“你想如何處理?”
淩瑤:“啊?”
周長老看不下去,輕咳一聲:“若是禪師無事,不妨出去看看吧,若是有誤會,還是早日解開為好。”
玄真依然不吭聲,隻拿那雙詭異血眸盯著淩瑤。
周長老摸了摸鼻子。
淩瑤大師兄忙打圓場:“想必禪師還在考慮……淩瑤你覺得禪師該如何處置?”
淩瑤:“……”她對上諸位師長,心頭突然浮起詭異錯覺。她不敢深想,小心道,“既然師伯建議出去,要不,出去看看?”
玄真:“好。”
眾人:嘖。
淩瑤:“……”
不等她多想,玄真已轉身往外走。
淩瑤忙不迭看向周長老,眼中帶著不自覺的希冀——玄真現在看起來不太清醒、甚至好像還有點傻……她不放心,想跟上去。但師長在此,她不敢擅專。
周長老輕咳一聲,道:“我們也去看看,看看誰搞的幺蛾子。”
淩瑤大喜,當先提裙衝出去。
眾師長:“……”
周長老問身側師弟:“筠霧知道這事嗎?”
後者無奈:“我怎麼知道。”
周長老“嘖”了聲,寬袖一甩,慢騰騰往外走:“走,修界好不容易安穩了這些年……看看是誰又在挑事?”
另一邊,慈心穀陣法外麵的緩坡上,不知何時竟聚集了上百名修者,臨近幾處峭峰仍陸續有人飛過來,擠得緩坡之上人頭濟濟。
如此多人,竟還分成三撥,道修一波,魔修一波,佛修還占了一部分。
三波人涇渭分明,甚至還吵了起來。
“……放屁,我們老大在蒼雲州呆了近倆月,全蒼雲州都知道!”
“但他兩月前確實繞行了許多州府,彆的不說,見真寺附近的州府,你敢說他沒去過?”
“怎麼,去過就是罪人了?那去過的人多了去,你怎麼不挨個去問罪?”
“你這是強詞奪理!”
“你才是欲加之罪,你這種沒——”
“出來了!”不知誰喊了句。
吵嚷的紛爭瞬間停歇,所有人齊齊望過去。
高大身影踱出陣法。
灰色僧袍隨行走輕揚,一百零八顆紫檀佛珠掛於胸前,一手橫於腹前,一手背在身後,眉目微垂,姿態從容,仿佛還是那名悲天憫人的佛子。
方才與人爭得不可開交的洛鑫陽大喜,揚聲招呼:“老大!”
他身邊諸人也跟著招呼:“老大!”
玄真停步,掀起眼皮。
猩紅血眸赫然顯露,隨之而來,還有直衝九霄的凜冽魔氣。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下一瞬,議論聲頓起。
“早聽說佛子入了魔,沒想到竟已到這種程度。”
“入了魔為何還有如此高的修為?”
“畢竟是曾經的佛子,功法研究透徹,連魔功也了解頗深吧。”
“看來傳聞不假。”
“他好歹是佛子呢,看著也挺佛像的,沒想到竟然做出這等事。”
“哎,人不可貌相。”
……
一直置身事外的佛修一眾也激動起來。站前最前方的法華寺弟子雙手合十,朝他行禮:“師叔。”
其餘佛修跟著行禮,有稱師叔,也有稱禪師,不一而論。
玄真宛若未聞,視線淡淡掠過他們,落在那群義憤填膺的道修身上。
“誰要尋貧僧?”他淡聲問道。
眾人下意識噤聲。
當此時,淩瑤追了出來。
發現玄真站在烏泱泱的人群前,心裡一咯噔,忙不迭跑到他身邊。
“師叔!”
玄真立馬轉頭,垂眸看她。
淩瑤頓了頓,問:“什麼情況?”
玄真搖頭:“不知。”
當此時,慈心穀一眾也出來了。
見到這種場景,周長老皺了皺眉,冷下臉道:“諸位如此興師動眾跑來我慈心穀暫住之地,是對我慈心穀有何不滿嗎?”
他是出竅期大能,又是打著慈心穀的名號說話,道修們一時有些啞口。
靜默片刻,一名同是出竅期、鬢發微霜的男人站出來。
“老周,我們不是衝著慈心穀來的。隻是恰好聽說佛子——玄真禪師在此,我們才……”
周長老冷笑:“可笑。禪師這些日子可都是在蒼雲州那邊的峰頭住著,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怎麼不見你們打上門去?”
霜鬢男人忙道:“我們其實有派人盯著,禪師並沒有住在裡頭……”
周長老神色稍緩。
霜鬢男人繼續道:“方才顧家的孩子帶著一身傷逃到主峰,說禪師已徹底入魔,四處傷人,我才帶著人尋過來的。”他指向身後幾人,道,“這幾人也說看到禪師挾持貴派弟子——”對上周長老的神情,他有些悻悻然,“看來這是誤會……”
周長老:“你都一把年紀了,怎麼這三言兩語就把你哄出來了。”
霜鬢男人輕咳一聲:“倒也不是隻為了此事……”他看向玄真,“看到禪師尚且安好,我亦是鬆了口氣。”
淩瑤滿心複雜。玄真其實好像是真瘋了,但又瘋的奇奇怪怪的……比起之前那股睥睨天下的囂張模樣,現在不說話的玄真,在其他人看來,仿佛還挺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