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母親去世後,父親搬回了設立在A國Y城的公司總部附近的房子,父子倆三個多月沒說話,父子關係愈發僵硬。
寧西顧到家時,家裡隻有傭人在,他給父親發了條消息說已到家——儘管接送他的工作人員也會向父親彙報——便自顧自休息去了。
飛機上有床。
寧西顧已經睡了一覺,所以現在並不覺得困倦。
隻是覺得無聊。
因為無聊,又鬼使神差地想到樂煢煢,想到自己主動給樂煢煢當小白臉的荒唐事。
假如爸爸知道了樂煢煢會怎樣呢?會訓責他嗎?
寧西顧不想被爸爸知道這件事,難得遇上那麼有趣的事,他還想再玩一會兒了,所以先嚴實瞞住吧。
晚餐時間,爸爸從公司回來。
在敞亮空曠的餐廳,父子倆坐在長桌的兩端,無言沉默地吃這一頓西式晚餐。
高級廚師的手藝,但寧西顧莫名地想念跟樂煢煢吃的那一頓家常菜,樂煢煢吃他做的蓋澆飯。其實他也是第一次做飯,照著網上隨便搜索出來的食譜做的,但感覺還不賴。
樂煢煢吃得特彆香,小孩子吃飯都沒她吃得香,把他做的一大盤飯都吃完了。她還很吵,笑嘻嘻誇了他好幾句:“真好吃,你怎麼那麼會做飯啊?……第一次做?真的嗎?我不信。第一次做就能做得這麼好嗎?”
一想到樂煢煢那好像隻是吃飽飯就很幸福快樂的笑臉,寧西顧就情不自禁地揚起嘴角。
爸爸問:“最近學業考試怎麼樣?”
寧西顧彙報一遍具體數據。
乾巴巴。
他們父子的對話總是這樣,不像是親子關心,像是上司詢問下屬工作情況。
但,彼此都習慣了。
爸爸聽完,表示滿意地輕輕“嗯”了一聲,然後說:“今年學年結束就轉學過來讀書吧。”
“……好。”寧西顧怔忡了下,才回答。
那這樣的話,就隻能再跟樂煢煢玩半年了吧。
他回國念書是因為媽媽生病以後想回老家,他要就近看媽媽,當時媽媽的病已經到晚期,無藥可醫,隻是陪伴著一起渡過了最後的一段好時光。爸爸待他冷淡,待媽媽是很好的,滿足媽媽所有願望,最後一個月,放下所有工作陪伴妻子。
媽媽陪他過了十八周歲生日,沒有大辦,隻是家裡人一起慶祝了下。
雖然他已經在媽媽的葬禮和追悼會出場,但依然低調,不為人知。今年爸爸打算慢慢把他推出來,讓外麵的人逐漸知道寧家有這個繼承人。
寧西顧是老來子,人工授精的試管嬰兒,在培養皿中誕生。
他幼時體弱多病,一年三百六十天有三百六十天住在醫院裡,感覺隨時會夭折,父母為他找遍了醫生,最後無法,求助於神神道道的玄學之物,請了位大師為他保命。
大師說他父親本應命中無子,這個孩子是強求來的,所以閻王爺才會想收走,假如想要保住這個孩子的命,那就不可養在父母身邊,尤其是父親。而且不能公開有這個孩子的事,養到年滿十八歲就無妨了。
奇異的是,照這樣做之後,他的身體真的漸漸好轉健康。
母親幾乎每日都會去見他,隻是晚上不一起睡,他兩歲時就會乖乖一個人睡覺,不吵不鬨。與父親鮮少見麵,一個月也不見得能見上一次,偶爾見一次麵也親昵不起來,非常冷淡。再到小學他開始入住寄宿製學校,初中高中也一應是寄宿學校。
到了大學,依然住宿,其實家裡給他在大學附近的小區直接買了房子,他可以去住,但他不想太顯眼,有時他周末會過去,或者在圖書館沒有位置也會去空房子裡自習。
總之,外麵的人不知道寧家還有他這個小兒子,一直以為寧家夫妻死了長子以後就絕後了,而他的同學也以為他是普通人家出身的男孩子。
寧西顧打小被人用乖孩子標準進行教育,一切就像是用標尺畫出來,這兩年,他愈發覺得忍耐到極限,隻是想叛逆,也不曉得從何叛逆起。
抽煙、喝酒甚至更危險的,他沒多大興趣,覺得無比愚蠢。
和爸爸吃飯聊天的時候他格外想找樂煢煢,他忽然能理解以前的同學在上課的時候想要玩遊戲看,應該就是同樣的道理了吧。
終於熬過晚飯。
晚上也沒什麼事可以做來打發時間。
寧西顧猶豫著,找樂煢煢聊天:「姐姐」
樂煢煢回:「正好!快!現在打個電話給我!!!」
寧西顧:“?”
但還是照著樂煢煢的要求做了。
他還是頭一次聽見樂煢煢如此做作地嬌滴滴講話,像是變了個人,開口就是暴擊:“親愛的,怎麼啦?”
寧西顧既覺得起雞皮疙瘩,又鬨了個大紅臉:“……”他都能想象出樂煢煢那做作的表情。
樂煢煢:“嗯,嗯,我知道你想我。”樂煢煢的身邊像是又彆人,她的聲音遠了一些,“對不起哦,我小男朋友太粘我了,突然打電話給我,我等會兒再和你說,我先和他說一下。”
寧西顧依稀聽見一個男人不快的聲音:“煢煢……”
樂煢煢聲音又變了,沒好氣地說:“你管誰叫煢煢呢?我們現在已經不是男女朋友了,你再叫得那麼親密不好吧?你女朋友不吃醋啊?”
哦,懂了。寧西顧在床上坐起身來,明知故問:“姐姐,你在和誰說話?”
可以把聲音說得比較響,讓旁人也能依稀聽清他們的對話。
樂煢煢陰陽怪氣:“沒什麼,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樂煢煢問:“我本來也想問你到家了嗎?你不是要回國外過年嗎?”她依稀記得上次宴會上寧西顧信口胡說的設定,照著往下編。
寧西顧答:“到了。我吃過晚飯了。”
樂煢煢隨口說:“挺快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