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嫂嫂難為(八)(1 / 2)

寧遠知大概從來沒想過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他的弟弟會和他從前的妻子合起夥來一起嘲笑他。

但這並不影響媚天此刻的好心情。

寧遠安對於自己的兄長本身便沒有什麼太多的感情,如今更是傾向於她這邊,見她開心便也覺得愉悅。

至於寧遠知,管他什麼事?

這件事之後,媚天過了好一段平靜日子,主要就是和‘弟弟’聊天聚一聚之類的,然後再讓小翠偶爾去問問前夫寧遠知的消息。

小翠見她似乎也沒有想留戀從前的模樣,大約也隻是好奇,倒是沒再念叨些什麼。

可寧遠知那邊卻不算平靜。

上次的事情令他厭煩極了。

莫微蘭還在寧家的時候可不會發生這種事情,起碼莫微蘭沒有麗安郡主那般睚眥必較,性格也要溫和許多,和他那什麼小表妹起碼不會明麵上鬨成這個樣子。

加上他平時對這小表妹也沒什麼感情,不會因為她而冷落嫡妻,所以莫微蘭在的時候,寧家還算平靜。

現在她離開了,莫家落敗了,他那小表妹翻了天一般的在家裡鬨騰,要說惹下大禍他倒是好處理,可她又隻是哭哭啼啼一副委屈模樣,又是家裡的親戚,總不可能直接趕出門去吧?

再者還有麗安郡主。

麗安郡主可不是莫微蘭,那是個一向囂張慣了的主,便是沒什麼關係的她都不肯放過,何況小表妹本就對他有心思。

這兩個女人鬨起來,哪怕是寧遠知也一個頭兩個大。

他狠了心對外宣布,他無意麗安郡主,至於小表妹,那更是不可能了。

寧家家主雖然有意和麗安郡主結親,可寧遠知終究不是寧遠安這般庶子,若他真不願,他也無法全然去強求的。

於是這場鬨劇到了這裡竟然出現了讓人意想不到結果。

莫微蘭離開之後,麗安郡主也沒能如願嫁入寧家。

因為寧遠知不想娶她。

據說寧遠知說出那句話的消息傳出來後,麗安郡主在家裡摔了一屋子東西,氣得兩天都沒能吃下飯。

長公主的女兒,金尊玉貴的長大,哪裡能受得了這樣的委屈,麗安郡主根本顧不上莫微蘭了,當天就入了宮,想求皇帝賜婚。

如今的皇帝可不是先帝,且年輕力盛,勵精圖治,可不是那等會包庇的昏庸之人,之前的事情已經是看在長公主的份上了,麗安郡主再鬨下去就是不知好歹。

畢竟麗安郡主和他還隔著好幾層親呢,又不是他的親妹妹,不過是姑姑的兒女罷了,他自己的親弟弟都還沒找到,姑姑女兒天天在這扶洲城裡鬨騰,鬨得天翻地覆的,之前便也算了,再鬨下去真是不知好歹。

皇帝不僅不肯幫麗安郡主賜婚,還大罵了她一頓,然後讓長公主和駙馬好好管教自己的女兒,彆天天出來給皇室丟人現眼。

至於麗安郡主和寧遠知之間的婚事自然也是泡了湯。

外人看來,仿佛她一個郡主還抵不上一個小表妹,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子,先前莫微蘭這樣的大族之女都折戩沉沙了,如今損在了一個不知哪裡來的表妹身上,簡直是讓人看笑話。

他人並不知寧遠知的想法,也不知道他是因為對這兩個女人都心煩了,傳言出來便變了味,據說那小表妹不知道有多開心,隻覺得自己和表格是真愛,連莫家嫡女和麗安郡主都吃了一嘴灰,她卻成了最後留在寧府的那個女人,哪怕她現在和寧遠知還沒什麼關係。

殊不知寧遠知早已受夠了,決定不日便將她送走。

哪怕再是曾經對寧家有恩的親戚,他也受不了她再呆在寧家了,總之都送出來,衣食不必擔憂,但他不想再看見這些女人。

這場鬨劇過後,算是平靜了一兩日,沒了這些女人在耳邊聒噪,寧遠知覺得自在了許多,他不由想起了莫微蘭。

上次祝國寺一彆,他便沒有再見過這位‘前妻’了。

說實話,這個世界上他最熟悉的女人自然還是莫微蘭,哪怕兩個人沒什麼太深刻的感情,可生活就是如此,他們夫妻多年,彼此之間也沒有爭吵,自然還算過得舒心。

可莫微蘭與他和離之後似乎也變了許多。

令他有些欣慰的是這位曾經的莫家嫡女終究是選擇了安穩度日,而不是大吵大鬨,失掉了最後一點顏麵,至少在這一點上,莫家的教養比起長公主府可是要好多了。

想起這些,寧遠知也不知怎麼的,或許是這些日子過得太煩躁,他竟有些鬼使神差的出了門,不知不覺到了莫微蘭如今住的院子。

她如今住的院子雖然也寬敞,可其他方麵便隻能算是普通了,比起寧家或者曾經的莫家更是不可相比,仆人也不多,站在院子門口隻覺得有些靜悄悄的。

寧遠知看著大門上那塊毫不起眼寫著‘莫宅’的牌匾靜默了許久,終於在身邊小廝的提醒下回過神來。

他猶豫了片刻,走到門前敲了幾聲。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來的,或許是上次一彆之後還有幾分愧疚留在他心裡,不知不覺間發酵,又或許是麗安郡主她們實在令他厭煩,讓他有些想念起莫微蘭的好來,總而言之,不管如何,他今日過來,隻是想看看莫微蘭過得好不好。

雖說生活定是不能和從前比較,但隻要她過得好,他便也放心幾分。

畢竟夫妻一場,那種刻骨銘心的感情沒有,可尋常親人間的感情還是有幾分的。

他敲了門,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從裡麵打開一條縫,有些警惕的往外望。

來開門的大約是新招的仆人,不是寧府裡帶過去的,並不認識他,但見他周身氣質和衣著,還是將門縫打開了些,恭敬道:“這位公子,不知你有什麼事?”

他沒有直接將寧遠知迎進去,這有些失禮,不過寧遠知沒覺得他做錯了什麼,畢竟如今是莫微蘭一個婦道人家自己住,當然是要小心些為妙。

他神色淡淡,聲音也很平靜。

“我是寧遠知。”

開門的小廝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臉色大變,頗有些慌張道:“寧、寧大公子,您有、有什麼事?”

他驚慌之下連門都忘記給他打開了。

直到寧遠知又平靜看了他一會兒,這小廝才想起要迎他進來。

既然是寧遠知,當然要先迎進來再去通報主子,畢竟不是旁的人,這是他們主人從前的丈夫啊。

再者寧家大公子也不是他們這小小的‘莫宅’能得罪得起的。

小廝連忙將他迎了進來,領著寧遠知往院子裡走,他彎著腰,臉上堆著笑,還一邊和寧遠知說:“大公子來得巧,正巧三公子也在,正在陪著夫人說話呢。”

“三公子?”

寧遠知眉頭一頓:“寧遠安?”

“是,三公子和夫人就在待客廳,我領著您去。”

小廝點頭哈腰的,並未看見寧遠知皺起的眉頭。

寧遠知也沒有再同他說些什麼,畢竟這些事情一個仆人能知道些什麼?但莫微蘭怎麼會和他庶弟湊在一起說話,他記得從前這兩個人之間也沒什麼太多的交際吧?

作為庶子和嫡子,他們的院子都不在同一個地方,且寧遠安也有妻子,平時都和他妻子蝸居在自己的院子裡,要麼就是出去和其他世家子弟們喝酒聊天,什麼時候和莫微蘭關係這麼好了,還能特意來拜訪她說話?

寧遠知腦海裡各種思緒走了一遭,卻隱而不發,隻跟著小廝繼續往前走,等走到待客廳外,還沒進門,他就聽到了莫微蘭的笑聲。

他這‘前妻’似乎很是愉快的樣子,笑了一會兒還聲音輕快道:“你快彆這麼說你哥哥了,你哥哥人是冷漠了些,心還是好的,就是不大會看人,我瞧著他最近也挺焦頭爛額的。”

莫微蘭的聲音之後是一個帶著笑的男聲,他雖然不算很熟悉,但也能聽得出來就是他庶弟寧遠安。

寧遠安一改在寧家毫不起眼的模樣,音調清朗,聽著就是個讓人有好感的聲音。

“嫂嫂看來還是對兄長有些情意。”

在待客廳裡的寧遠安微微挑眉,聲音卻一如既往的帶笑,不動聲色,而站在待客廳外靜靜聽著他們說話的寧遠知卻心中一動。

然而他很快就聽到莫微蘭說:“弟弟快彆這麼說了,我與你兄長已經和離,日後見麵他若還願同我說兩句話,便當個朋友也沒什麼,他日後納了新的妻子,也是你的嫡親嫂嫂,我如今在這裡也過得挺好,各有各的緣法,情意之談弟弟日後也莫要再說了。”

莫微蘭的聲音很清脆,不帶半點沉重在裡頭,可語氣卻十分清晰,沒有一點遲疑或者迷糊,寧遠知聽在耳朵裡,不知怎麼的,突然就覺得她和從前是真的不一樣了。

從前的莫微蘭沒什麼令他心厭的地方,自然也沒什麼令他心喜的地方,不過是尋常那樣,可如今過了這一遭,她反倒像是脫胎換骨一般,整個人恍然一新起來,從與他和離那時候開始,就變得極為果決,那種氣魄,都不像個深閨女子所有了。

“是弟弟說錯了,如今嫂嫂能想開,過得也開心,想必兄長也是寬心的。”

寧遠安目光不經意間往外瞥了一下,卻沒讓媚天察覺,隻笑著同她隨意說些話,聽著她清脆的聲音明明白白說出和寧遠知的關係。

倒是分得很清楚。

待客廳外寧遠知聽了好幾句,終於邁開腳步,往裡走去。

一直跟著他的小廝見此連忙朝待客廳裡喊了一句:“小姐,大公子來了。”

他剛才被寧遠知的氣勢所攝,這位大公子擺明了想聽牆角,他實在不敢出聲,如今見他往屋裡走,他自然是提前喊了一句。

而寧遠知很快注意到他的稱呼。

他稱莫微蘭為‘小姐’。

莫微蘭早已嫁給他為妻,雖是和離了,不過稱小姐可是沒什麼體統的。

寧遠知目光掃過小廝,嚇了那小廝一跳,他大概也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畏畏縮縮道:“是、是小翠小姐讓我們這麼稱呼主子的,說是、說是······”

“是什麼?”

寧遠知盯著他,臉色沒有絲毫動容。

小廝便咬著牙道:“小翠小姐說日後夫人若是再遇良人也好······”

寧遠知的腳步停了下來。

他靜靜看著這小廝,看得他頭皮發麻。

不過好在這時候媚天和寧遠安也從待客廳裡走了出來。

看見寧遠知,她顯然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對那小廝說:“你先下去。”

小廝這才逃命似的行了一禮,飛快離開了。

他可受不了這大公子的目光。

媚天等他走了,才露出稍顯客氣的笑來同寧遠知道:“大公子今日怎麼來了這裡?”

寧遠知本想說自己想來看看她過得好不好,可看著一邊還有個寧遠安,他這句話便沒能說得出來,最後也隻說了一句:“我路過此地,想起你住在這裡,便想進來討口水喝。”

這話說得媚天一愣。

寧家的大公子怎麼可能還需要半路上到彆人家裡討口水喝?

不過見寧遠知一臉平靜的表情,似乎真是如此,她也沒有拆穿,反倒讓開身子邀請道:“那便請大公子稍作停留,在這裡喝一杯茶水解解渴。”

她邀了寧遠知進待客廳,再讓下人們飛快奉上茶水來給他喝。

寧遠知本來就隻是隨口一說,茶水上來之後也隻端起杯子微微抿了一口,而後他便放下了杯子,目光看向坐在一邊的寧遠安。

“三弟怎麼在這裡?”

寧遠安微微斂著眉眼,見他問了,也恭敬道:“大哥安好,弟弟前段時間在酒樓裡碰巧遇見了嫂嫂,嫂嫂客氣,便邀我到家裡喝口茶水。”

他喚莫微蘭為‘嫂嫂’其實已經不太適合了,因為莫微蘭與寧遠知早已和離,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乾,這聲‘嫂嫂’實在不合適。

可寧遠知就像沒注意到這一點一樣,他微微點頭,然後看向媚天:“多謝你照顧三弟。”

這話說得沒誠意極了,一點也不像是個愛護弟弟的好兄長,雖然他本來也不是。

媚天聽他這麼說,連忙搖頭道:“大公子客氣了,是小安照顧我才對,前些天在酒樓要不是小安我······”

“嫂嫂。”

寧遠安突然打斷了她的話。

他笑著看她:“嫂嫂,確實要感謝你照顧我。”

寧遠安同她說了這句話之後,又看向寧遠知,同樣笑著道:“兄長不知,弟弟騎術拙劣,嫂嫂是世家大族出身,六藝精通,弟弟便想請嫂嫂為師,教我騎術,還望兄長莫怪。”

寧遠知目光平靜看了他許久,最後卻沒理會他這句話,隻看著媚天道:“前些天在酒樓發生了什麼?”

他到底是聽到了她之前那半句話。

媚天眼神有些茫然的看著他,愣了一會兒又看了眼寧遠安,見他沒有再阻止,這才訕訕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有幾位公子想同我說幾句而已······”

她顯然覺得這件事不該告訴寧遠知,起碼不能往嚴重了說。

卻見這時寧遠安突然開口道:“兄長,那一日我與友人約在酒樓,正巧與嫂嫂在一個地方,嫂嫂如今無權無勢,又生得貌美,總有些不知好歹的東西來侵擾。”

媚天愣愣看著他,不知道他這樣說是什麼意思?為何要將這件事說給寧遠知聽。

但寧遠知聽了他的話之後顯然有所觸動。

他眉宇有些暗沉,聲音也冷了一些。

“有人騷擾你嫂嫂?”

其實他這話也是極為不妥的,畢竟莫微蘭的事情實在已經不歸他管了。

但寧遠安也像是沒聽出來一樣,帶著微笑道:“兄長明鑒,嫂嫂雖與兄長已經和離,但終歸曾是我寧家之人,曾經也頗為照顧我與小穎,前些日子兄長你有事侵擾,弟弟也不敢打擾兄長,隻是嫂嫂一個女子在外無依無靠,酒樓那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弟弟便想著幫襯一二,偶爾來看望嫂嫂,但望兄長不要怪罪。”

他說的是他和莫微蘭親近而寧遠知卻不知這事。

寧遠知確實有些不悅他偷偷和莫微蘭如此親近,但他口稱‘嫂嫂’,又將這事說開,到底也是他對莫微蘭有些愧疚,沒想過她如今在外的處境,因此隻微微沉默,他便再次開口道:“你做得很好。”

這說的是幫襯莫微蘭的事情。

寧遠安微笑點頭,隨後又斂下眉眼,一副恭敬的模樣,和在家裡一樣。

寧遠知沒再看他,他看著媚天,在媚天有些不知所措的目光中沉重開口:“終歸是我沒考慮周全。”

媚天連忙搖頭道:“沒關係的,我們反正也已經······和離了······”

最後三個字在寧遠知暗沉沉的目光中越來越低,她垂下眉眼小聲道:“大公子,你茶喝好了該回去了。”

寧遠知揪著眉頭道:“你在趕我?”

“沒有啊。”

媚天有些苦惱的歎氣。

“大公子,你我如今和離,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我沒了莫家依靠,生活難免有些波折,這些不怪你,也和你沒關係,你日後還會有新的妻子,我實在不想再摻在裡麵弄得難看,其實按照道理,小安都不該喚我嫂嫂,畢竟我······”

“嫂嫂。”

她剛說完不該喚她嫂嫂,寧遠安就抬頭喊了她一句嫂嫂,又打斷了她的話。

寧遠安眉眼帶著微微的笑,卻平靜道:“嫂嫂這話可說錯了,兄長如今未娶,嫂嫂和兄長又不是那等反目成仇的關係,我且喊聲嫂嫂也沒什麼的。”

他說完還看著寧遠知,微笑詢問道:“兄長,我此番可好?”

寧遠知臉上沒什麼表情,卻點點頭:“嗯,你說得有理。”

隻餘下媚天冷冷看著他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三個人沉默了一陣子,還是寧遠知再開口道:“日後若再有人侵擾你,你便到寧府上找人,雖是和離了,但念著從前的情,也還是一家人,不必委屈了自己。”

媚天隻好輕輕點頭,也不看他。

反正今日的寧遠知寧遠安兄弟兩都有些奇怪。

說完這句話,待客廳裡又是一陣沉默。

這沉默實在有些尷尬,媚天都偷偷看了寧遠知好幾眼,等著他自己開口告彆,可是他就是沉穩坐在那裡,一言不發,也不提離開,仿佛沒有想走的意思。

她再看寧遠安,還給他使了個眼色,希望他能想想辦法,卻見他隻衝她聳了聳肩,滿臉無可奈何的樣子。

那模樣明顯就是告訴她,他那寧遠知沒辦法,畢竟是他的嫡長兄。

媚天便有些喪氣的收回了目光,也低著頭,看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掌發呆。

不知沉默了多久,寧遠知終於打破了這片有些尷尬的沉默。

他平靜道:“你是不是想我走?”

媚天突然聽到他這樣說,哪裡能真開口說想他走,隻好搖頭尷尬笑著道:“沒有沒有,我怎麼會想大公子走呢,這處宅子還是你送的,你想呆多久就待多久。”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