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喬野笑道：“外人麵前肯定是這樣, 但是私下喊一聲唄，這樣, 景堯我也不占你便宜, 你喊我哥二舅，喊我三舅？”他在這邊逗起方景堯來沒完, 方老師憋得臉色通紅，招架不住了就磕磕巴巴地反駁兩句, 但哪兒說得過韓喬野這張嘴。
龍醫生攔著他，道：“喬野，一會兒還有個客人來，我想你還是稍微克製一下比較好。”
韓喬野壓根就沒聽進耳朵去, 鐵了心今天一定要口頭上占便宜。
他等這一天等多久了？等多久了啊！卓一凡句句離不開的方老師, 那位他從小聽到大的“彆人家的孩子”龍宇！這兩口子竟然都成了他親戚, 還小他一輩, 韓喬野隻要這麼一想，就樂得不行。
“龍宇，我以前就覺得吧, 跟你特彆有緣，但是那會兒也隻想著跟你當個好朋友，沒想到咱們還能做親戚呢……”韓喬野給龍宇倒了一杯茶, 帶了點得意。
龍宇端坐在那兒, 坦然接受了茶, 完全沒有被長輩照顧的感覺，反而像是被晚輩伺候, 他喝了一口道：“一會兒那人來了之後，你也要這麼說才好。”
韓喬野道：“什麼人啊，值得你說這麼多回，我認識？”
龍宇點頭，低聲同他說了一句：“你前段時間還跟我問過他的事。”
韓喬野隻記得龍宇前段時間找律師給方景堯打官司的時候兩個人聊過幾次，但那都是龍宇問他，他還真不記得問過龍宇什麼。
他這邊還沒問到，那位客人已經來了。
包廂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了，進來一個染了白色頭發的男孩兒，瞧著也就是二十歲出頭的樣子，青春洋溢，長得也精致漂亮，活像是日係美少年，來人笑的也特彆甜，進門視線就先落在方景堯那邊去了，一疊聲道歉：“不好意思啊師父，我來晚了，路上有點堵車，我繞了好大一圈才……”
韓喬野一口茶就噴出來了，嗆咳不止。
卓一凡也傻眼了，他剛進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方景堯，這會兒視線立刻就落在了韓喬野身上，站在門口進也不是出也不是，磕磕巴巴道：“你、你怎麼也在這啊？！”
韓喬野咳得臉都紅了，勉強鎮定下來，但是張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事兒解釋起來太繞了！
龍宇比他想得周全，一句話就把事情解釋清楚了：“家庭聚會。”
韓喬野低頭喝茶，這回沒反駁一個字。
韓二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奇怪道：“怎麼，你們也認識？”
韓喬野看了一眼卓一凡，對麵的小孩打從見到方景堯開始就跟見了貓的耗子似的，已經嚇傻了，這麼兩步走過來都快同手同腳了，坐下之後更是看看方老師，又瞥一眼他的樣子。韓喬野沉吟一下，道：“對，二哥，我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
卓一凡一看他那麼認真的表情心裡就咯噔一下，立刻打斷道：“哈哈哈哈，是朋友！對，我們上回一起爬山來著，見過幾次，就是普通朋友！”
韓喬野挑眉看向他，卓一凡看都不敢看他，儘量挨著方景堯縮在那。
方景堯招呼了卓一凡，介紹道：“小舅，這是一凡，就是我平時老跟你說的那個徒弟，你工作忙，上回見他的時候他還小呢，現在都長大了，畫的也比以前好多了。一凡，這是我小舅陸鳴。”
卓一凡立刻先跟長輩乖巧地問了聲好。
陸鳴自己就是美院的老師，對他們這些搞藝術的小孩包容性特彆高，他工作忙，跟方景堯湊上的時間也不太多，見卓一凡還是幾年前的事兒了。略微想了一下，問他道：“一凡是吧，我說怎麼聽著有點耳熟，你和景堯去年的時候是不是都拿了金X獎？”
方景堯笑道：“小舅去年做的評委，我以為你就記得畫，不記得人呢。”
陸鳴道：“畫的好，還是記得住的。”
卓一凡有點不好意思，擺擺手道：“我那是沾了我師父的光，我分鏡一直不太好，都是師父一點點幫我調的，而且我是二等獎，跟我師父沒法比。”
他說的誠懇，陸鳴聽的也笑起來，在那跟他聊了幾句：“你自己的東西也不錯，難得畫的沒有受景堯的風格影響，拜師學藝，最怕的就是學手，你很好，學的是心。”
兩個人都是偏袒方景堯的，一個是出於長輩對小輩的溺愛，陸鳴就喜歡自家小外甥囂張自戀一點，平時炫耀的就不少，卓一凡那更是一個實打實的方吹，恨不得把他師父吹出國門了——藝術是沒有國界的，而且他師父的漫畫在在國外出版呢！可厲害啦！
卓一凡對長輩客客氣氣，恭恭敬敬，順便真情實感地吹了一把他師父。
嘴上忙著，手裡的功夫也沒落下，剝了蝦殼就要給方景堯遞過去，方景堯哪兒能要他的，對他道：“你自己吃。”
卓一凡習慣性道：“師父你吃，我孝敬你的。”
龍宇道：“拿著吧，一凡的孝心。”
一旁的韓喬野：“……”
韓喬野覺得形勢不太對勁，剛才的囂張勁兒全都收斂了，踏踏實實地做了一回人。
他倒是也想對卓一凡示好或者說點什麼，但是他家小孩躲地厲害，要麼打哈哈，要麼就不接話，都不敢跟他對視。
那樣子特彆像初中生偷著談戀愛，被家長逮著了。
而且還不是一個家長，祖孫三代全員到齊，都湊在一桌上的那種。
那邊方老師對自己小徒弟了解的多，瞧著他跟平時不太一樣，瞧著卓一凡和韓喬野之間的視線也有點懷疑起來。
韓喬野心裡也是鬱悶的夠嗆，眼睛一直落在對麵的小白毛身上，一邊恨得牙癢癢，一邊又瞧著他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忍不住心裡發軟。
他能怎麼辦啊？
韓喬野覺得自己也很絕望。
打從卓一凡進來開始，他就沒有再敢提一個字論輩分的事兒，但是旁邊的龍宇視線時不時掃過來，讓他壓力山大，這次再給龍宇倒茶的時候也不敢以長輩自居了，龍醫生輕飄飄一句話就能隨時把他打回原形，甚至比原來的起點更低。
他之前就算不是舅爺，好歹也能平輩論交算是一個老同學吧，現在他家小傻子一來，徹底沒有反抗的機會了。
韓喬野這一頓飯吃的大起大落，生生從舅爺降到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