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飛塵離開,營中幾個嚴重的傷患,就都成了黃老的事。
這會兒傷得最重的要數宋修文,黃老一日三次按著時辰過來診治。
黃老來的時候,傅司年就安靜地站在一邊,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說,默默地給黃老打下手。
黃老從前就挺喜歡傅司年這孩子,如今見他眉間鬱積的愁緒,忍不住安慰。
“你也彆覺得這事兒要自責,他這麼做是他自己的意思,跟你並沒有關係。”
傅司年感激地勾了勾嘴角,然而弧度隻能保持一瞬。
黃老活了一把年紀,什麼事兒沒見過?因此一眼便能看明白他們之間的事情。
“他做這些,並不是希望你愧疚,而是想要你能活下去。”
宋修文身上的那些傷,連黃老看了都咋舌,完全是不要命的做法,生生在用血肉之軀拖延時間。
若遇到的不是飛塵,便是能救回來,也是廢人一個。
黃老不禁有些唏噓,這年頭,能做到這樣的人並不多,管他喜歡的人是男是女,是男是女都比大多數強的多。
“這孩子之前身上有些功夫,不過如今卻是沒了,左腳的腳筋被挑斷,我雖接上了,往後也不能久站久行,且傷勢過重,再怎麼溫補也會異常虛弱,可以做個名副其實的文弱書生。”
黃老還有心思說笑,他收好藥箱,讓下人去煎藥,拍了拍傅司年的肩膀,“是個好孩子,你可以考慮考慮。”
傅司年將黃老送出門,轉身又走回宋修文的身邊。
宋修文那張俊雅的臉這會兒也傷痕累累,眼睛閉著,臉色慘白,毫無血色。
傅司年的目光從他的頭開始,慢慢地掃到他的腳,根本數不清那些傷口的數量。
宋修文到如今都始終沒有蘇醒過,黃老隻說救回來了讓他不要擔心,可其實,傅司年從穆飛塵那裡套出了話。
如今瞧著宋修文還是活著的,可若是他一直不蘇醒, 或許……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穆飛塵約莫這會兒還沒意識到他已經說漏了嘴,還覺得自己保密得很好。
因為傅司年並未有異樣的表現,他特彆安靜穩重,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一樣。
從一旁的碗中蘸了點水,輕輕地塗在宋修文乾裂的嘴唇上。
傅司年動作很輕柔熟練,過了一會兒,有人送了藥進來,他就一點一點地喂進去,用帕子擦掉流出來的藥汁。
一碗藥喂了很久,傅司年始終很耐心,等到喂完了,他就繼續安靜地坐在旁邊,哪裡也不去。
“怎麼,還不醒呢……”
傅司年喃喃自語,“變成廢人也沒關係,為什麼還不醒呢?”
他低下頭,看到宋修文那雙曾經修長乾淨的手,如今破破爛爛血肉模糊,敷了藥纏了一道道的白布。
傅司年神情恍惚了一下,忽然想起那日,宋修文小心翼翼地覆住他的手背,眼睛裡亮著光彩地說,“若是他們能夠僥幸不死,能不能讓自己給他一個機會。”
傅司年回過神,卻發現自己的手掌已經覆在了宋修文的傷痕累累的手背上。
如今,他們真的僥幸沒有死,隻要他醒過來,隻要他能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