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裡隻有黃老和小秋,還有始終沒有離開半步,幾夜沒合眼已經搖搖欲墜的傅司年。
帳篷外卻聚集了不少人,都是擔心宋修文,卻不敢進去礙事的人。
傅司年站的離床不遠,看著宋修文被紮成一個刺蝟,他表情還是那樣平靜,可他垂下的手,卻已經握成了一個拳頭。
儘人事聽天命,其實是一句相當殘酷的話,飽含了沉重的無能為力。
黃老做了所有他能做的,每一日他都會儘力為宋修文救治,今日是最後一次。
“黃老,多謝您,小秋,我想跟他單獨待一會兒。”
小秋立刻點頭,“好,我們先出去。”
她往外走了幾步,又轉身,磨磨蹭蹭地走到一邊,將一個裝飾性的匕首默默地抓在手裡,眼睛又在帳篷裡到處掃視。
傅司年瞧見了,有些哭笑不得,“你放心吧,我不會做傻事的,這條命來之不易。”
聽到他這麼說,小秋懸著的心才鬆落下來,然而仍然沒有放下匕首,緊握著出去了。
帳篷裡安靜了下來,隻能聽見傅司年一個人的呼吸,而宋修文的,則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傅司年坐在床邊,黃老才給宋修文上了藥用了針,宋修文此刻看起來很安詳。
“還不想醒過來嗎?”
傅司年微微歎了口氣,“黃老說,過了今日,他怕是也沒有辦法了。”
“我這條命,是你拚來的,我不會隨意對待,等到如卿那裡了結了,一切都塵埃落定,歸於平靜,我會尋個安寧的地方,當個教書先生。”
“買一個兩進的小院子,庭院裡種一棵葡萄,葡萄架下,放兩張藤椅……”
傅司年聲音輕緩,像是在自言自語。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宋修文說這些,可是他就是想說。
傅司年想象著往後的日子,從春天說到冬天,從晴日說到雪夜,他會平靜地這樣過日子。
“隻是原本,我想跟你一起看書下棋,商討切磋,不過不要緊,便是一個人,我也能過得下去。”
傅司年給宋修文將手塞到被子裡,坑著頭,好半天都沒有抬起來。
“你怎麼……那麼傻……”
他聲音終於有些哽咽,握緊的手背上爆出一根青筋,“誰要你這麼做的?明明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憑什麼要你來承擔代價……”
有圓形的水滴,濺到他的手背上,傅司年的喉嚨上下劇烈滾動,氣息許久都不能夠平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漸漸冷靜下來。
有些事情,不是他痛苦萬分,就能解決的。
他擦了擦眼睛,不想在要送走宋修文的時候,自己是這種狼狽的模樣。
傅司年起身,想去找一條巾子將臉擦乾淨,忽然,他聽到身後有人叫他,“司年。”
輕不可聞的聲音,一如前幾次。
傅司年自嘲的笑笑,從最起先令他欣喜若狂,到如今,隻剩下悲傷。
傅司年背對著宋修文停下動作,他知道自己一回頭,看到的仍然會是形容枯槁,昏迷不醒的宋修文。
隻是他不轉頭,就還能騙自己一會兒,他是真的清醒了。
“我啊,大概是魔怔了,竟然那麼想念你喊我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