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5(1 / 2)

“我最落魄的時候, 大概是父親為了使我克服對水的恐懼, 將我扔進歐羅塔斯河的時候吧。”

尤妮絲懶洋洋地靠坐在床榻上,眼神專注地看著列奧尼特,他坐在床邊,正埋著頭,用那雙被兵器摸出了厚厚繭子的手,仔仔細細地給她剝葡萄皮,一邊剝,一邊說著自己小時候的糗事。

他是斯巴達的王子, 也是斯巴達式教育的模子裡刻出來的極為標準的斯巴達戰士,高大健壯,沉默寡言。一開始, 他們每天的對話僅僅不過必要的兩句,大多數時候他都用點頭或者是搖頭示意, 不到萬不得已絕不開口, 尤妮絲在出嫁前, 父親就告訴過她,對於斯巴達男人來說, 語言是軍令,所以他們從不輕易開口。

而如今,他已經能神色如常地說起自己的過往,說著說著, 將已經剝好的晶瑩飽滿的葡萄湊到了尤妮絲嘴邊。

尤妮絲伸出舌頭將葡萄卷進自己的嘴裡,舌尖順帶舔了舔列奧尼特的指腹。

葡萄酸酸甜甜的汁液在唇齒之間逸出, 她挑著眉看著列奧尼特,而後者隻是愣了愣,隨即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又埋下頭,為她剝葡萄。

她用手撐著床榻,朝他的方向湊了湊,問道:“直接把你扔進歐羅塔斯河?萬一你還沒學會怎麼辦?”

“那是我無能,不配做斯巴達的王子。”列奧尼特語氣平靜地說道,“斯巴達的戰士不應當有畏懼的東西。”

“你母親沒有阻止他嗎?”

“如果我沒有克服,母親會因為我而感到失望,覺得自己有負於斯巴達。”

“還好你最終克服了。”尤妮絲拍了拍胸口,然後想到了什麼,又輕聲問他,“那將來,你會像你父親那樣,把我們的孩子丟進河裡嗎。”

列奧尼特抬眼看了她一眼:“怕是我還沒把他丟進河裡,他的母親就會過來胡攪蠻纏吧。”

尤妮絲嗔了他一眼,他平日裡嚴肅的臉上多了幾分笑意,然後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尤妮絲蹭了蹭他的手掌,用額頭感受他掌心粗糙的繭子,然後感受著對方的指腹從她的額頭滑下鼻梁,再到嘴唇,她輕輕笑了笑,又感受到了對方的大拇指指腹摩挲著她嘴角的弧度。

她睜開眼,隻看見他的喉結微微上下抖動,似乎也是在笑。

摩裡亞半島上的夏季都是大同小異的,乾燥無雨,隻是科林斯灣有著略帶腥味的海風,或多或少還是能感受到一絲絲水分,而拉哥尼亞平原,則是無可救藥的燥熱,時時刻刻都在經受著烈日毫無保留的炙烤。

尤妮絲就是在嫁到斯巴的第二年夏天懷孕的。

她懷孕之後,沒有再整天在王宮裡閒逛,也沒有跟著列奧尼特去歐羅塔斯河畔散步,甚至連提起筆來,想給科林斯寫一封信,剛寫了沒幾句,就被列奧尼特攔腰抱起,動作溫柔地放到了床榻之上。

“你可不能累著。”

尤妮絲對此頗有些不滿。

她很小的時候母親就過世了,父親對她可以說是寵溺至極,從來沒有強迫過她做任何事情,於是她從就像是一個野孩子一樣,帶著阿羅跑遍了科林斯大大小小的街巷,坐在衛城的城牆上吹海風,躺在城外的野玫瑰叢裡睡午覺。

突然間被摁在一個對她而言極為狹小的範圍裡不能隨意走動,倒真是讓她有些憋得慌。

於是列奧尼特就每天抽出一些空來陪她,給她講講故事,有雷打不動的多利亞人征服摩裡亞半島的輝煌曆史,還有自己小時候的糗事。

“我跟你就不一樣了。”尤妮絲彎彎的眼睛裡滿是盈盈笑意,“我從來沒有這麼落魄過,我的父親不舍得讓我受苦。”

列奧尼特點點頭,用自己慣有的嚴肅語氣說:“你就是應該被寵著的人,我不會讓你受一點點苦的。”

尤妮絲笑他:“那之前他們逼我跑步擲鐵餅的時候你為什麼不阻止?”

“那是為你好。”列奧尼特認真地說,“我希望你更變得更強壯一些,健健康康的,活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