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宿醉容易影響第二天的工作。”
靜江一本正經地想要拒絕:“參加完了婚禮以後我還要回去,有很多積壓的事情要做的。”
“嘁,人類。”
妖怪自顧自地把酒一仰脖一飲而儘,抱怨道:“人類不管賺多少錢,活多麼久,都忙忙碌碌的。”
靜江:“……”
你這樣算種族歧視?她原本想要說點什麼,張了張嘴,想想這些年被妖怪們“歧視”得不要太多,遂又放棄。
鬥牙王的結婚對象在酒宴的另一端,容姿端麗臉上描摹著淡青色的眼影,鎏金色的瞳孔中看不出什麼表情來,似乎是正在低聲和旁人說著些什麼。
“那家夥也是個怪胎。”
妖怪看到靜江看得入神,不啻傳些八卦出來,反正今天大好的熱鬨日子,應該沒誰介意他在這樣的場合說些小話:“明明是妖怪來著,卻擅長些人類的手段。”
靜江不由得對這位尚不知名的結婚對象另眼相看:“比如說?”
“隻要‘自認為有才能’,無論實力到底幾何,讓那女人滿意了就能夠在這座城之中留下來,並且受到大妖的庇護,不能夠在這座城池的範圍之內被輕易地殺死。”
牛頭的妖怪翻了個白眼兒:“鬥牙王當年讓個跳蚤跟著自己就已經傳出去很丟人了,居然還有人想要做出更加腦子不正常的事兒。”
“明明靠實力來決定地位就是最為公平的手段,鬥牙王卻偏偏收了一大堆弱到不像話的小弟。而這位閣下就更加過分,說什麼嫌吵吵嚷嚷的麻煩,想要儘量避開和人類的紛爭……”
似乎突然意識到靜江自己也是個人類,牛頭妖怪話音一頓,補充道:“呃,並不是對閣下的出身不敬的意思,人類之中有實力的佼佼者,仍舊也是很受妖怪們尊重的。”
“——就比如……啊,比如那個誰,你應該也聽說過的,安倍晴明。”
話題轉入了熟悉的領域之後,靜江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開始對周圍的妖怪講述安倍晴明的一些往事。
“所以,這家夥能夠通鬼神是真的?”
有人震驚道:“我還以為是那群人類在訛我,沒想到你們真的當過那個安倍晴明的式神啊。”
“吡沙門天?那不是神明嗎?超擅長除妖的那種!”
也有人瑟瑟發抖:“安倍晴明比鬼怪還可怕吧!”
靜江老神在在地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總覺得好像為了挑起話題而又讓姓安倍的某位陰陽師背上了不少額外的負擔。這些妖怪們所抱怨的內容在人類的社會結構當中反而屬於常態化的部分,選賢舉能,庇護良才,原本也就是一個優秀的統治者所必須要具備的基礎素質。
妖怪們大多分而聚居,以族群為單位在各自的活動領域裡生活,大妖怪傾軋實力低微的小妖,而妖怪們普遍又看不起除卻巫女和陰陽師之外的人類,強者掠奪弱者,弱者揮刀向更弱者,而這樣簡單粗暴的邏輯,卻在這位穿著華麗婚服的女性犬妖那裡行不通。
靜江不由得看向那位在妖怪之中屬於“罕見奇才”的女性。似乎是感受到了少女的視線,對方也同樣將目光投注過來,跨越整個大廳已經喝成一片的賓客,鎏金色的瞳孔倏地收攏成一條直線,隨後複而恢複了之前的表情,甚至還頗為友善地衝著靜江揮了揮手。
靜江:“……”
妖怪的感知能力還真是厲害啊。
鬼燈已經站起身來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不過靜江並沒有多擔心,他的身上通訊蝌蚪從不離身,無論是去了什麼地方都能夠很方便地找到。
在過於熱鬨的漫漫長夜度過了大半之後,一直都在和各路妖怪推杯換盞的鬥牙王終於出現在了靜江的麵前,他的身後跟著倒提著狼牙棒的鬼燈,以及挑起眉毛一臉興致盎然的銀發女妖。
靜江注意到,她的脖子上係著一塊被秘銀雕文包裹著的黑色石頭——那式樣她無比熟悉,但仍舊足夠驚豔。
經過細細打磨之後,沒有想到三途河岸平凡無奇的鵝卵石竟然能夠成為如此精致的一件裝飾品。
“畢竟是現世裡找不到的東西。”
鬥牙王笑了笑:“寶仙鬼拿到之後也很驚訝,據他說,這會是他這幾百年以來打造過的最為巔峰的一間飾品。”
“嘛,那家夥就是擅長將珠寶所內涵的作用徹底激發出來呢。”
冥加跳蚤不知道從哪裡出現,雖然個頭小得讓人不好辨認,但是嗓門卻是非常引人注意:“不過連比良阪的石頭也做得了確實值得佩服。”
“怎麼樣?已經和黃泉鄉時的樣子看上去完全不同了對吧?”
女妖看向靜江,突然開口,聲音像是剛剛破冰的泉水在淙淙流淌。
“我將它稱之為,冥道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