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大人趕忙拉住手邊的簾子以此穩定身形,他那雙小眼睛被驚嚇撐到了極致,慌亂無措地扭頭看向溫池:“怎麼回事!”
儘管話是這麼說,可是他們畢竟經曆了不少,哪怕閉著眼睛猜,也能猜到可能是有人來了——還是不懷好意的人。
溫池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他伸手扶了下差點摔到地上的尹大人,安撫道:“尹大人,你暫且在這兒等一下,我出去看看。”
尹大人急道:“溫池!”
溫池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隨即站起身,扶著車頂飛快地下了馬車。
也不知道馬車走到了什麼地方,隻見周遭全是被厚雪覆蓋的農田,白茫茫的一片,看著頗為刺眼,由此之下,佇立在馬車前的黑衣人尤為顯眼。
黑衣人的整個腦袋都被黑布包裹,隻露出一雙充滿煞氣的眼睛,他右手緊握一把匕首,正好紮進一個侍衛的胸口。
侍衛口吐鮮血,身體不停地痙攣,緊接著,侍衛腦袋一歪,沒了聲息。
黑衣人利落地抽出匕首,推開倒在他身上的侍衛,隨即若有所覺地轉過頭,正好對上溫池的目光。
溫池愣住,頃刻間被空氣中濃鬱的血腥味刺激得腦海空白了一瞬。
他看了眼走在他們前麵的馬車,隻見原本坐在那輛馬車裡的四個侍衛已經成了屍體並且橫七豎八地躺在雪地上,就連兩個車夫都未能幸免。
顯然,黑衣人是衝著他和尹大人來的。
不過溫池的直覺告訴他,黑衣人很有可能是隻衝著他一人而來。
就在這時,黑衣人忽然運作輕功向溫池飛來,同時右手猛地一揚,被他握在手裡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破空襲向溫池。
溫池呼吸一滯,條件反射性地偏過身,眼睜睜看著沾滿了鮮血的匕首與他擦肩而過。
勁風掃過,他的一縷黑發被匕首那鋒利的刀麵割裂,隨風飄向雪地。
溫池沒來得及看一眼那縷落發,猛然抬手擋住了黑衣人的攻擊。
黑衣人的速度很快,隻是眨眼間便已逼近到溫池跟前,他見第一次偷襲不成,於是迅速發起第二次攻擊,左手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新的匕首,二話不說朝著溫池肩膀紮去——比起方才對侍衛下死手,他顯然是想活捉溫池。
溫池見狀,霎時心中了然。
這個人果然是衝著他一人而來。
溫池再次偏身躲避。
由於這次他和黑衣人之間的距離太近,他隻是堪堪避過黑衣人手裡的匕首,若是黑衣人的方向再往前挪一點,隻怕正好紮中他的肩膀。
“等一下!”溫池心下焦急,張口便示弱地說道,“大哥,我投降!”
黑衣人似乎沒想到溫池求饒得這麼快,動作上有瞬間的遲疑。
但就在這一瞬間,溫池冷不丁抬起腳就朝著黑衣人□□踹去。
這一腳可謂是用了十足的力氣。
下一刻,黑衣人發出一聲慘烈的哀嚎,身體以肉眼可見的幅度顫抖起來。
即便黑衣人用黑布把臉遮擋得嚴嚴實實,可那陣劇痛還是順著他的眼睛流露出來,他眼神極為冷獰地瞪著溫池,仿佛立馬要把溫池生吞活剝一樣。
溫池同為男人,光是想象一下被踢蛋的痛就感覺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但他這會兒可沒心情可憐黑衣人,他趁著黑衣人痛苦捂襠的功夫,轉身就跑。
為了讓黑衣人追得上他,他特意隻運作了六七成的輕功。
飛出一段路後,他回頭一看。
黑衣人果然追了上來,隻是那雙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惡毒的目光猶如淬了毒的尖針,看來方才溫池那一腳徹底得罪了他。
好在黑衣人經過那一腳後,行動受阻,縱使溫池刻意放慢了速度,也暫時沒能追上溫池。
溫池就這樣吊著黑衣人,直到飛出很遠的距離,他才準備甩掉黑衣人——他輕功不錯,可是也就輕功不錯了,倘若和黑衣人動起手來,他十有八/九打不過黑衣人,若不是為了保住馬車裡的尹大人,他也不會冒著危險跑這麼遠。
溫池剛要加速,忽然有一道淡黃的身影從天而降,輕盈地落在他前方。
定睛一看,正是左枝。
追趕在溫池身後的黑衣人似乎認識左枝,瞧見左枝後,他眼色驟然一變,轉身要跑。
左枝哪兒會給他逃跑的機會,在原地足尖一點,整個人宛若一隻淡黃的蝴蝶,輕鬆地飛了起來,三兩下追上黑衣人並運用內功一掌擊中黑衣人的胸口。
黑衣人悶哼一聲,一下子沒能承受住,硬生生從半空中摔落下來,重重落在雪地上。
左枝麵無表情地落在黑衣人跟前。
溫池趕忙迎過去:“左枝!”
左枝抬眸看向溫池,冰冷的眸色劃過一絲溫意,她喊了聲公子,再垂眸看向黑衣人時,陡然發現不對勁,她皺起眉頭,厲聲說了句不好,伸手捏住黑衣人的下巴想要阻止什麼。
可惜為時已晚。
隻見黑衣人的眼神很快變得渙散起來,瞳孔逐漸放大,沒一會兒便失去了焦距。
左枝麵色凝重,一把扯下黑衣人臉上的黑布,便看見一張平平無奇的臉,猩紅的血液悄無聲息地從他兩邊嘴角溢出來。
左枝伸手在黑衣人鼻下探了探:“他死了。”
溫池記得左枝隻是在黑衣人的胸膛上拍了一巴掌,那一巴掌應該不足以致死才對……結果黑衣人這麼快就死掉了,他懵了一下:“他怎麼死的?”
左枝捏住黑衣人的臉頰,兩指一用力,迫使黑衣人張開嘴巴。
血液立即從黑衣人嘴裡湧了出來,沾濕了左枝的指尖,左枝渾然不覺,從黑衣人口中拿出一個未吞咽下去的黑色丸藥。
溫池看著那丸藥,頓時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他以前跟著劇組跑經驗的時候,就在兩三個古裝劇組裡看見過死士襲擊目標人物失敗後服毒自殺的情節,沒想到這個劇情會真實地發生在他麵前。
溫池表情一言難儘,左枝卻盯著那顆丸藥陷入沉思。
半晌,左枝發出一聲哧笑,也扯回了溫池的思緒。
隻聽左枝冷笑道:“他們精打細算,連派來的殺手也是專門尋找的陌生麵孔,可惜呀,最後暴露在如此的小細節上。”
溫池聞言,又看向那顆丸藥,然而他並沒有看出那顆丸藥和尋常丸藥有何不同之處。
左枝似乎看出了溫池的疑慮,她拿出一張手帕把丸藥上的血擦乾淨,隨即對溫池攤開手掌,方便溫池查看她手心裡的藥丸:“公子,你仔細瞧瞧,這上麵寫了什麼。”
溫池湊近細看,竟然看見小小的丸藥上刻有一個更小的“花”字,加之丸藥是黑色,若不是在這光天化日之下,恐怕看不見上麵刻了字。
“花?”
“對。”左枝點頭,眼神冰冷地看了眼地上的屍體,“他是花家派來的殺手。”
花家?!
溫池難掩心頭的詫異,目光怔怔地望著左枝。
花家不是時燁母後的娘家嗎?且不說他和時燁是什麼關係,就憑著他和花家素來無冤無仇,甚至沒有一點來往,花家為何會突然盯上他?
難道是……
難道是因為時燁?
溫池下意識地認為這不可能,時燁多少算是半個花家人,並且時燁身為太子,和花家相輔相成,若是花家動了時燁的話,相當於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為何花家要把主意打在時燁的頭上?
很快,溫池想起了在東宮發生的那些事,死去的月善、還有死去的那個年輕男子,時燁曾經說過他們都是花家派來的人。
當時的溫池並未明白時燁的意思,準確來說他對花家一點概念都沒有,可是現在回想起來,隻感覺背後陣陣發涼,那股涼意順著背脊爬上來,讓他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溫池有一肚子的疑惑,可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他在左枝的護送下回到不久前的事發之地,馬車裡的尹大人已經不在了,於是兩人一起回了周府,趕忙將之前發生的事告訴周知府等人。
周知府大驚,趕忙安排人去尋找尹大人以及處理其他後事。
一陣兵荒馬亂的尋找之後,周府的人終於把尹大人找了回來。
尹大人看似受到了不小的驚嚇,幸好他這個人平安無事,心臟吊在了嗓子眼裡的周知府見尹大人還活著,也鬆了口氣。
經過這件事,原本打算在過年期間加班加點忙活的眾人不得不提前休了年假。
溫池回到住處,就看見時燁像往常那樣坐在他臥房裡的桌旁,手裡拿了一本貌似正常的書在看。
聽見溫池走近的腳步聲,時燁抬頭看來。
許是在這裡呆習慣了,時燁在前些天取下了臉上的麵具,儘管半張臉上的燒痕仍舊猙獰,可是溫池看多了也就沒什麼感覺了。
溫池沉默地走到時燁身旁,拉開椅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