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監獄(1 / 2)

在相關法律頒布前,幾乎所有訓誡所都興建地下,企圖以此藏匿行蹤,躲避政府巡查與舉報。

這家訓誡所也不例外。

因此,地下室大抵的區域劃分,宿舍、飯廳、廚房、淋浴間俱全,隻是荒廢多年,牆麵掉漆,水管生鏽,相關設施也沒法再用。

第二次倒計時,危情還沒蔓延到訓誡所,見被子床墊、毛巾牙刷之類的日常用品禁閉室都有。保安大爺陸陸續續搬兩罐煤氣桶、一個煤氣灶、一把鐵鍋、一台冰箱、一盆碗筷,還有幾把後院的新鮮蔬菜下來。

時至今日,煤氣桶差不多見底,打半天火都不著,必須用打火機引一下才行。

食材也如他所說,光剩下半顆快發黴的包菜用雪水凍著、半包軟趴趴的豬肉水餃,以及幾包沒有調料的宏潤方便麵。

“沒來得及拿鹽,燒菜沒有味兒哪行啊?就給先用了。”

大爺嘿嘿笑兩聲,“閨女,你瞧見了,這確實沒有啥料子,任你有通天的本事也弄不出一頓好飯菜。不然老頭子還是上去摘點菜葉,咱燒個清湯麵,將就對付一晚,你看成嗎?”

所裡難得來客,還是個白白淨淨水靈靈的小姑娘,居然拿不出好東西招待,說出去連他自個兒都覺著害臊。

林秋葵卻沒當回事。

“沒事我來吧,您喜歡喝酒麼?”

“哎呦,那可喜歡了!”

“米酒?”

“什麼酒都成啊,這個天,要能來點酒暖暖身子,做夢都能笑醒咯。”

“那您出去坐著吧,過一會就有酒。”

“啊?”大爺被小力推出廚房,看著合上的門扉,老半天轉不過腦筋。

這小閨女漂亮歸漂亮,該不會哪裡也有點問題吧?這麼空一個屋,他來回翻過一百遍,連一根多的火柴都休想找出來,她能打哪兒憑空變出一口楊梅酒不成?

——也對。

他仔細一想,這能和祁小子混到一塊的人,哪個正常得起來哦?

便搖頭歎氣拄著拐杖走了。

事實上,林秋葵的廚藝並不好,差到跟祁越的車技有得一拚。

不過訓誡所裡僅三人。

小白似乎已經放棄追究她那掏不完的神奇衣兜。

自閉患者的嘴巴比保險櫃更牢靠。

保安大爺初次見麵,的確有點口無遮攔,但也是個無依無靠的良善老人,食物緊缺到這份上,寧願自個挨餓,始終堅持緊著口糧給唐九淵。

好人有好報。

這是一句太俗氣的話。

卻也是許多人的信仰,許多人的願望,甚至一小部分善者偶爾失落時用來自勉自勵的念想。

林秋葵有條件實現它。

自認也是條貪圖享受的鹹魚。

五分鐘後,某些她從各個酒樓飯店收集來的菜肴,在空間裡足足擱置一個月,儘數派上用場。

糖醋排骨、剁椒魚頭、麻婆豆腐、油燜蝦、紅燒茄子……道道熱菜擺上一把墊角方桌,米是熣的,粒粒飽滿分明。桌角凝兩根蠟燭,燭光朦朧地填滿飯廳,天花板投放出幾團交錯的影子。

老大爺看著這一幕夢幻般的場景,簡直目瞪口呆:“這、這……”打哪兒冒出來的飯菜啊?

“坐下吃吧。”

林秋葵遞去一雙筷子。

“哎,好!”

甭管它哪裡來的,今天可算能鬆鬆褲腰帶,好好吃上一頓,死也值得咯!

“祁小子!小九!快來,都來吃!”大爺熱情招呼著,拉過來一張又一張椅子。

都說一個人的吃相很能反應性格。

祁越進食好比一場暴風雨,充滿烈性,還超乎尋常地挑剔,甜辣素菜一律不沾,逮著重鹽的鹹味醬肉不放。

唐九淵截然不同,低著頭斂著眼。一粒一粒米飯咬得又慢又專心,筷子頭從頭到尾沒有沾過菜盤子。

“不吃菜麼?”林秋葵問。

祁越下意識把飯碗邊的一盤炒空心菜推遠,表明自己的態度。

可她又接了一句:“妮妮。”

某人這才意識到,企鵝在對樹袋熊說話,不是他。

祁越突然不高興了,說擺臉色就擺臉色,碗筷往洗碗池裡一丟,轉身提刀往外走。

唐九淵動作一頓。

祁越:“滾,彆煩我。”

……哦。

他繼續安心數米粒。

“一個兩個都不曉得過好日子,瞧瞧,福氣來了都抓不住哦。”保安嘀咕著,用筷子尾巴夾一塊紅燒肉給唐九淵。

唐九淵因此整整凝固十分鐘,肉沒有消失,也沒有鑽出白色的蛆蟲。

然後他才好遲鈍,且艱難地接受,自己碗裡多出一樣東西的事實,一小口一小口吃到肚子裡。

吃完飯,唐九淵立馬回到禁閉室角落待著。

餘下林秋葵陪大爺小酌幾杯。

該說不說,她這人其實有點小酒癮,穿書之前還比較嚴重。

有時候因為高興,有時候恰恰相反。心情鬱悶低落,不舒服到連一頓夜宵都難以撫平,那就走一趟便利店,來兩瓶廉價啤酒配恐怖片。

穿書後,截止倒計時出現前,代替小公主的身份,物質生活條件優渥,時不時還有家人的問候掛懷。

任務要求扮演好炮灰角色,今天欺負一下童佳,明天當眾對著袁南假裝深情,難度算不上高。剩餘時間躺著鹹魚發黴,懶得社交懶得外出,情緒平穩無波,對酒精的興趣自然而然淡去。

今天興之所至,邊聽老大爺懷念歲月往事,邊有一口沒一口地抿了點酒。

她控製得很好,向來懂得節製,一頓飯後不但能走直線,能洗頭洗澡,還把臭烘烘的小黑騙進淋浴間大洗特洗。

“喵嗚喵嗚嗚嗚。”

小黑痛苦掙紮,絕望舔毛。

一頭鑽到角落與蘑菇妮妮作伴,說什麼都不肯靠近殘忍的人類了。

保安年紀大,擦一把身子,醉醺醺地往床上一到,沒幾分鐘鼾聲震天響。

林秋葵換好睡衣,簡單收拾掉隔壁房間的雜物,手指一點,一張乾淨舒適的雙層席夢思大床出現在正中央。

她躺上去。

掏出床上桌,掏出薯片果乾吸吸果凍。

再掏出一塊12.9寸大屏平板,打開一部下載到本地的古早僵屍片,開啟美好的夜間觀影。

於是等祁越半夜三更殺氣騰騰地回到地下室時,兩人的畫風就是這樣的。

他滿臉泥灰,前兩天剛給套上的新毛衣被怪物撕得破破爛爛;

她敷著麵膜,一身淡黃格子睡衣,外麵披著一件珊瑚絨小鯊魚睡袍。

他被霧氣侵襲,眼神陰冷狠戾,臉頰綻開一道深口,血沿著鎖骨沒入衣領;

她雙手捧著豪華加料版芋泥啵啵奶茶,頭發綁成一條鬆鬆的辮子,背靠枕頭打了個哈氣。

四目相對。

“回來啦。”林秋葵漫不經心地挪開視線,“熱水還有,新衣服給你放著了。”

青蔥似的手指往小板凳一指。

上麵整齊疊放著一套加絨保暖內衣,一套黑色衝鋒衣,底下還有一雙嶄新的靴子。

明明進門時候沒有的。

祁越麵無表情看著她。

她隻顧著看電影:“快去,不然水就涼了。”

一副理所當然使喚人的樣子。

他站半天,看她沒有要解釋,更沒有回頭看他一眼的想法,就生氣地拿起換洗衣服,走了。

他洗頭洗澡很快,用不慣熱水,一個人呆在黑漆漆陰森森的浴室淋幾分鐘冷水,再摁一把瓶口。——壓根不分沐浴還是洗發露,隻管往身上亂擦。

因為皮膚白所以非常明顯,哪裡肮臟,哪裡有傷疤就多搓兩把,動作快又粗糙暴力,沒到十分鐘便頂著濕漉漉的小卷毛回來。

腳下滴滴答答一串水,活像水裡剛爬出來的蒼白溺死鬼。

電影放完了,酒意慢慢下去,鹹魚進入相對慵懶放空的階段,對淋濕的小狗招招手。

“低一點。”

祁越太高,她不想動彈,又提要求。

笨蛋。

白癡。

智障。

麻煩精。

矮冬瓜。

僅有幾個詞彙翻來覆去地用,祁越拽拽地盤著胳膊,讓自己低下一截,準備看看這隻企鵝究竟打算乾什麼。

“沒人教過你,洗完頭要吹嗎?”

她又對他說話了。

他猛地抬起頭,敏銳地發現這次的語氣很……軟,有點甜膩,像白天喝過的草莓牛奶,但又不像平常那種無所謂的語調。

“不過這裡也沒有吹風機。”林秋葵手一抬,一條浴巾無聲無息蓋到祁越腦袋上。

他立刻抓住她的手,像一把網飛速籠住獵物。

然後用力地捏於手心,一動不動地盯著,“就說這裡有東西。”

口吻傲慢又得意,仿佛逮住一個了不起的秘密。

她的手有問題。

她會無緣無故變出一些東西。

應該不是被怪蟲寄生之後得到的能力,她沒有‘印記’,身上沒有那種詭怪的力量波動……

說起來,有的時候氛圍好像和高度關係很大。

假如祁越的視線在上,他說這種話,可能就像居高臨下的質問,神態輕蔑。

可他如今屈著兩條腿蹲下,脊背慣性躬著。

保持一種緊繃戒備的狀態,看起來卻像一隻安分的大型動物。

居在高位的人變成林秋葵。

自上而下俯瞰他的人也是林秋葵。

她好像就此擁有了一些掌控力,一點微妙的上位者視角,視野不再局限於他棱角分明下巴,薄削的唇角,那股強烈附骨的攻擊性。

而是將覆著水光的喉嚨,黑白分明往上看的眼神,臉上脖頸數道小小傷口,連同那股追根究底的意氣,都化作對未知事物念念不忘的孩子氣,作為一個整體映入眼中。

好像真的隻是一隻頭腦簡單性情暴躁的小狗啊。

她這樣想,笑了一下,笑容鬆軟又澄澈,夾雜著一點點勾人的酒意。

接著攤開手心,示意祁越把另一隻垂落身側的手拿上來。

“乾嘛。”

祁越不太樂意聽指揮。

“看看。”林秋葵說:“看完給你吃餅乾。”

“不要。”

煩死了,他已經不喜歡餅乾了。

從今天下午開始就不喜歡。

“給我藥。”他抬起手:“藍色那個。”

他要萬能藥膏。

因為他剛才又用異能,手心多了一個洞

直徑大約三厘米,形狀圓得規正完美,仿佛那一塊肉無故消失。

視角效果極度驚悚,實際上不疼不癢。

主要拿東西老容易掉,看著不順眼。

林秋葵沿邊細細地摸了一圈,什麼都摸不到,手指甚至能肆無忌憚地穿過那個‘洞’。

“確定不疼?”

“不疼。”祁越皺著眉毛說:“你彆摸,癢死了。”

“還有哪裡要用藥膏?”

“反正很多。”

祁越不確定自己到底愛說話,還是不愛說話,因為記憶裡很久沒有人這樣仔細問過他問題。

如果有的話,那就是七年前。

慘白的燈光,表情嚴肅的審判官,擁擠的記者堆,一個個輪流詢問,逼問,責問他是不是故意殺人,是不是有病,喜歡以殺人為樂。

倒袁成銘從頭到尾沒有問過。

現在林秋葵問了,他就隨便說了說:“耳朵,脖子後麵,還有背。”

她也依次看了看。

左邊耳垂被什麼利器削掉一塊肉,脖子後麵戳兩個深洞眼。後背不消說,之前昏迷抹藥的時候沒有涉及過這一塊,陳年舊傷數不勝數,什麼樣式都有。

第一種傷藥膏根本派不上用場,用醫用酒精清理消毒,包上一小塊紗布防止感染。

第二種好說,多抹幾層膏體迅速愈合。

至於第三種……年代久遠,要想全部恢複,估計得天天抹藥,過個七八天才行。

“明天不要用異能了。”

處理完傷口,林秋葵又讓祁越轉回來,卷起袖子,拿出一卷白色布料。

看上去平平無奇,跟普通繃帶沒兩樣,但這東西名為‘防護帶’,花費她一個寶貴的新人優惠名額以及28積分,有著超強防腐蝕作用。

本想買給自己用,打算弄個木乃伊式防護衣。

誰知小白同學假死期過後,好說話程度跳躍上升,生死關頭一喊就來救援,不想打架也可以留守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