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陪我(2 / 2)

道路邊冒出一隻巨大的變異巨蟒。

而祁越仍在原地坐著。

“你怎麼不去打架?”

小狗最愛打架,不打架代表出問題。

觀察入微的主人朝他招招手,他過來了,但臉上的神態很古怪。

冷冷的,陰沉的。

有點像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那樣不近人情的漠然。

“怎麼了?”

林秋葵問。

祁越不答反問:“誰打你?”

興許睡眠不足的關係,腦筋轉得慢,林秋葵沒反應過來:“什麼?”

“誰打你了?”

他問第二次。

“沒有人打我。”

“那就有人說你。”

“也沒有。”

他的語氣如此篤定,以至於林秋葵覺得奇怪:“為什麼這麼說?”

祁越微微眯起眼睛:“你不高興,不睡覺,總有一個理由。”

“……”

原來還惦記著這事?

難為笨蛋小狗的腦子裡能記住,除了打架和肉之外的事。可惜林秋葵不想細說。

說了他也聽不懂。

聽懂也沒有任何意義。

於是她搪塞地笑了笑,一邊說著‘表情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又頭疼?’,一邊從厚厚的被窩裡伸出纖細的手。

她在敷衍他。

逃避他。

她沒把他當回事,隻把他當路邊的小狗一樣打發。

祁越迅速意識到這一點。

她對他笑,她輕聲細語地說:“頭疼的話,給你按按?”

但不是真的關心他,沒有特彆愛他。

她的指尖觸及他的皮膚,冷不防被他一把抓住,捏得很緊。

祁越低下頭,垂落的發梢抵著她的眼皮,細微卻紮人的觸感。目光如狼似虎,更像一根生滿倒刺的舌頭,一點點、濕漉漉地舔過她的臉。

林秋葵的視野有些模糊,光和影的交界並不清晰。

靠得太近了。

人體的輪廓邊緣毛糙,幾乎能與怪物混為一談,難怪撲壓過來一股劇烈的心悸感。

躲避危險是生物的本能。

不與野獸對視亦如是。

她瞳孔渙散,眼神的聚焦點不自覺挪開些許,轉眼間再認清現實,重新凝聚回來。

饒是如此,僅僅不到一秒的時間,還是惹惱了祁越。

“看我。”

他說著,用右手大拇指按住她的眼角。

帶著一種威脅感,粗糲的指腹微微觸碰到柔軟白眼球的部分。

使她每一次微小的顫動,每一下眼睫的起落,都清清楚楚地通過皮膚傳遞出來,被他感知。

“看著我。”他低聲,惡聲惡氣地說:“彆把我當白癡,也彆想耍我,老實說。”

“昨晚到底誰打你,誰說你,你是不是想跑了?不想管我了,是不是?”

兩句話裡三個‘我’,據說這樣喜歡用‘我’字的人,自我性非常強。

那另外兩句話裡有三個‘你’,這能代表什麼呢?

林秋葵漫無邊際地想著,又被掐住臉。

“快說。”

祁越再次往下貼近,因為發現捉不住她的眼神,乾脆把自己強行塞過去,讓自己的身形填滿整顆眼球。

這下眼睛對著眼睛,微妙的咫尺距離,好像連睫毛都快交織到一起。

他的影子如一個鐵鎖牢籠壓下,將她完全地圈禁。

狹長眯起的眼眸帶著審視,湧動著險惡的破壞欲,似乎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就會直接利落地撕碎她。

真凶。

好凶。

人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

——不對,也許奇怪的隻有她自己。

麵對完全馴服的動物厭煩背叛。

對不被馴服的祁越偶爾所露出的鋒利爪牙,又隱約生起不甘,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為什麼要對彆人一樣的臣服?

怎麼可以對我用這種質問的語氣。

會產生這類想法,歸根結底,不過是想做一個獨特的人吧?

一個無可取代的存在。

一份無論如何都不想被遺落的心情。

林秋葵曾一次次將它寄托在彆人身上,意識到人和人難以實現,又將目光轉向無家可歸的流浪狗。

儘管最後它們也讓她失望了。

不過她好像又要第三次犯錯了,又要做無用功了,居然覺得或許祁越真的能夠做到,能夠真正完全地屬於她。

太好笑了。

太軟弱了。

太容易動搖了。

然而當這個機會從眼前閃過時,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抓住它。

——這是最後一次。

林秋葵內心對自己說。

她伸起指尖,柔嫩的指掌貼合他的臉龐,斷斷續續地,輕輕慢慢地,再一次述說兩隻小狗的故事。

祁越皺著眉,似乎明白了,似乎沒有。

他不適合那麼複雜抽象的東西,但他知道,這一會兒的企鵝沒有企圖糊弄他。

“笨死了,都不會搶回來。”

他最後給出的評價,惹得林秋葵想笑,好像他的世界裡壓根沒有暴力不能解決的事情。

“反正——以後要什麼東西你就說,要聽什麼也說,少一個人想奇怪的東西。”

什麼自由不自由的,莫名其妙。

總之白癡企鵝沒有想跑路,沒有停止愛他。

搞清楚這點的祁越恢複懶洋洋的姿態,伸手蓋住她的眼睛:“睡覺。”

睡覺了才能好。

好了才能活蹦亂跳。

黑暗驟然降臨,林秋葵閉上眼,不知時間過去多久,意識朦朧間聽到祁越說:“少生病。”

像是直到這時才想起來的附加條件。

“這也不是我能控製的……”

她含糊地回應著,又被捂住嘴巴。

“閉嘴。”

“睡覺。”

分明是他先找她說話的。

林秋葵想著,很輕地喊一聲:“祁越。”

以為他不會聽到的,但他的的確確聽到了,懶懶地應了一聲:“嗯?”

居然不是‘乾嘛’,說明心情不錯的樣子。

“今天不要打架了。”她說:“陪著我。”

並非懇請的語調,也稱不上命令。

就是一種軟軟的,淡淡的,但讓人沒有辦法拒絕的感覺。

這是林秋葵第一次對祁越提出這種要求。

意味著她也孤獨,她也需要陪伴,原來她也想要他的愛。

良久,祁越伸手指撥開她臉邊礙眼的幾根頭發,散漫地嗯了一聲。

意味著他會愛她。

一直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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