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知道(2 / 2)

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

下秒鐘,身體重重撞上門扉。

破壞的把手插入後腰,引得她‘呃’了一聲。

而祁越就在她的眼前,比黑暗更黑暗,似魔鬼降臨人間。那野獸般掌爪往前一伸,掐住她的脖子,扼住她的命脈。

冰冷,腥臭,黑暗……喉管遭外力壓扁。

不管祝阿靜如何張大紅唇,湧入的空氣越來越少。

她要窒息了。

她開始眩暈。

但勝負遠沒有這麼容易落下帷幕!

她顫指夠到絲巾遮掩下的蝴蝶項鏈,全力扯斷!

鏈條在脖間上留下勒痕,她不在意。

不管眼前發昏、呼吸困難的種種困境,她故作乏力地掙紮著,實則調動全身力氣,猛地將其貼上祁越的臉!

滋滋!

不起眼的項鏈頓時釋放出大量電能!熱能!轉瞬燒焦祁越的側臉,冒出一股刺鼻黑煙,充滿東西糊了的味道。

“還好嗎?”璀璨的花火閃爍中,祝阿靜傾下頭顱,口吻關懷至極,慢條斯理地喊了一聲:“祁先生?”

要問她所幻想的畫麵,自然是這位素來擅長無腦打殺的祁先生,露出一臉難以置信、恥辱又疼痛的表情。

誰知祁越偏臉回來,壓根沒看她。

隻顧著一根一根掰開、折斷她的指骨,搶走那枚做工精巧的蝴蝶項鏈——也就是實驗室最新的科研產品,她耗費大量精力錢財才到手的異能儲藏器,全世界僅此一個。

不假思索地塞進自己上衣口袋裡。

再抬頭,他眉眼蘊著陰鷙,凶神惡煞地問:“還有沒有?”

“拿出來,不想死就快點!”

“……”

活像攔路打劫的強盜。

這條野狗……有病吧。

饒是祝阿靜也不由得生出這種想法。

全然不知祁小狗滿腦子想著:這個好用,能給企鵝用。

於是就將眼前的廢物勉強劃入有點用的範圍,突然提起一點興致。

在給林秋葵收集武器這件事上,祁越向來很有執念。

他粗魯撕扯著祝阿靜的衣服,才不管敵人也有性彆。這幅野蠻的做派,非常陰差陽錯地,讓祝阿靜感到莫大羞辱。

沒教養的東西!

她終於被挑起怒火,不欺然抬起手腕。腕間玉鐲分裂兩半,居然從中迸射出一枚子彈,嗖地射穿祁越掌心!

——又多一個。

祁越四指往下一蓋,憑蠻力握住那顆飛速旋轉子彈。

反手又塞到祝阿靜的眼裡!

“呃啊!”她沙啞痛呼著,無法阻擋全身衣服被撕成破布,一點點袒露出她……應該是他堅硬的肩骨,平坦的上身。

——不。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他絕不能暴露那個秘密,那個該死的醜陋的身體零件!

‘祝阿靜’幾乎將下唇咬出血,冒著反噬風險,吐出一團濁氣。趁著敵人視線受限,麵龐一陣變化,皮肉瘋狂湧動。

幾秒後,一聲溫柔的:“阿越。”

祁越眯起眼眸,瞳孔中倒映出那個久違的女人。

雪白柔順的長發一直垂掛到腳邊,眉目柔美而古典,又染著幾分成年人少見的童真,恍若城堡裡不諳世事的公主。

隻一隻眼插著子彈,涓涓淌著血。

“看到媽媽怎麼不說話呀?是因為太久沒見了嗎?”

她牽起唇瓣淡淡地笑,指掌輕撫他的燒焦的臉龐,滿臉心疼:“這是怎麼了?我的兒子,我可憐的寶貝。”

“讓媽媽抱抱你吧。”

她說著,自後腰拔出金屬碎片。

像蛇一樣虛偽地靠近他,想要抱上去,惡狠狠插i進去。

但祁越仿佛長著眼睛般,在暗影中精準拽住她的胳膊。一把將那片銳物送到她的胸間,眼皮抬也不抬地按了進去。

“滾。”他說。

該死!

這招不管用嗎?!

‘祝阿靜’誓不罷休,承受著反噬的代價,再次施展相輔相成的「畫皮」與「語言蠱惑」,乾脆變成林秋葵的模樣。

“祁越……”

她淚眼汪汪,咖啡色的瞳孔中充斥著迷人的水光。頂著破損眼球,尾音繾綣又撒嬌:“我好害怕,抱抱我好不好?”

笨蛋企鵝從來不會這樣。

所以祁越就稍稍稍稍微看了一下。

‘祝阿靜’自認為欺騙成功,低頭想要撞開壓製自己的敵人。

冷不防祁越覺得夠了,就翻臉不認人地張開五指,一下擒住她的臉。力道之大捏得頭骨都變形,皮肉搖搖欲墜。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低叫著,渾身疼得抽筋。

祁越嘖一聲,宛若失去戲耍興致的貓。

懶洋洋地鬆開手,一個巴掌便打了下來。

“讓你偷看,煩死了。”

‘祝阿靜’臉一偏,一顆浸血的斷牙掉出口腔。

什麼偷看?

沒給他質疑的間隙,又一個恐怖巴掌打另一麵扇來。

“吵她。”

第三個:“嚇她。”

第四個:“現在也沒睡覺。”

第五個:“明天又要生病。”

第六個:“還裝她。”

第七個:“廢話多。”

……

祁越百無聊賴地打著打著,想了想,發現沒有理由可以用了,就勉為其難加上一個:“給唐九淵。”

好了。

“你可以死了。”

他漫不經心地說著,多像死神肆意掌控人的生死。

‘祝阿靜’艱難地喘著氣,還沒能咬牙重振旗鼓,便被一腳踹飛,破牆破牆再破牆,直接狼狽摔滾到過道另一端。

這時,遠處一陣轟鳴般的腳步聲靠近。

八成是祝阿靜的幫手,數量不在少數。

此地不宜久留。

林秋葵敲敲打打十多分鐘,總算成功打破玻璃,接住搖搖欲墜的唐妮妮,給他裹上一層毯子:“能走嗎?”

唐妮妮:慣性吐泡泡。

但是離開水沒有泡泡了……

他有點不舍地看了看破水箱,晃了晃腦袋。

活像狗狗抖毛,淅淅瀝瀝甩出一片水花。

旋即赤腳踩地,表示自己能走。

能走就好。

“祁越,走了。”昏暗中林秋葵看不清另外一邊的情況,快步跑出。

祁越倒是還想打來著,不過那個破爛廢物順著牆管滑落,胸膛安靜得跟死水一樣,老半天沒有呼吸。

再來笨蛋企鵝主動牽他了,他當然就把不知死活的祝阿靜拋到腦後,無所謂地跟著跑。

唐妮妮撈起包嘉樂,葉依娜緊隨其後。

幾人邊跑邊往後扔煙霧彈□□,後麵那群人也不知哪來的毅力,明明被熏得涕泗橫流,還死撐著窮追不舍。

雙方你追我趕的遊戲玩得太猛,以至於整層樓地板都在震。四處彌漫的硝煙加上紅光,刺激得人眼都掙不開。

葉依娜扭頭用長棍揮去一片槍彈,問:“往哪走?”

林秋葵尚未回答,腦中響起係統的聲音:“天台。”

幾人加速奔跑,奔跑過程中難免越過一間間實驗室。

‘祝阿靜’的轉移指令發布得突然且限時,槍口抵著腦袋的待遇,令樓裡工作人員忙著爭分奪秒地收拾資料。

推門大開著,沒人顧得上關;

有的實驗台上還綁著實驗對象,也沒人管。

都這個情況,實驗品算什麼呢?

反正還會有的。

而且是源源不斷、無窮無儘的有。

相比之下,資料份量有限,珍貴度顯而易見。

這是所有研究員不約而同的共識。

而冷冷的實驗燈光照下,實驗品分明還不清楚自己會迎來怎樣的結局,僅僅是意識模糊地呼叫著,痛苦地啜泣著。

“救救我……”

“我好疼……”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救過你們!”

由此而始,無數道混著血淚的質問紛至遝來。

“為什麼要拿我們做實驗?為什麼要對同胞下手!我們從前線折返,沒有死在怪物手裡,卻受儘你們的折磨!!”

“為什麼要把刀對著自己人,你們是怎麼了?!”

“自私自利!喪心病狂!看看你們的舉動,憑什麼指責怪物?人是從什麼那時候變成這樣的?還是一直這樣?!”

“那我們到底是在為什麼而奮戰啊……?”

他們撕心裂肺,有人掙紮,有人痛苦。

有人緩緩垂下死去的臂膀。

所謂人性百態,就在這一間間實驗室中,比比皆是。

包嘉樂因為對精神情緒更敏感的關係,幾乎雙手捂著嘴巴哭得肝腸寸斷。包子臉仿佛水洗過,睫毛也濕成片狀。

但他們不能停下腳步,因為他們也要活下去。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拯救所有人。

從來都沒有。

六樓之上的天台空曠而寂靜,這裡的視野極佳,低頭就能能清晰看到底下混亂擁擠的人群,遠處樹林熊熊燃燒。

大家分散掃圖,起初並沒有找到明確的逃生之路。

直到某妮潛意識留意新環境裡的小角落,出乎意料地發現一條凝固的水繩,從沉沉的水箱一路延伸到樓底遠方。

“喂!喂!”

繩子另一端,紅毛真是費儘九牛二虎之力,又蹦又跳又揮手:“看這裡!你們他媽的倒是給老子看看這裡啊!草!”

不好意思,叫聲完全淹沒在樓底嘈雜的聲潮之中。

好在葉依娜眼神好使,伸手一指:“我們的車。”

林秋葵掏出幾條未拆封的毛巾:“拆了,滑下去。”

唐妮妮臉色白得像紙,怕他撐不住,葉依娜快速拆開塑料包裝。特地取兩條毛巾,中間捆死,又係住他的手腕。

“握住,千萬不要鬆手。”

她語調凝重。

唐妮妮點點腦袋,走到樓邊,嗖一聲滑了下去。

接著輪到葉依娜,單手摟著身高不足1.4m,無法自行進行此項危險活動的包嘉樂小朋友,一手攥住毛巾兩端。

正要下去,不期然天台大門翻轉。

那群陰魂不散的追兵又追上來了!

她回頭。想放下包嘉樂:“秋葵姐,你們先走,我——”

林秋葵愣是抬手將她的臉推了回去:“走。”

知道時間緊迫,禁不起電視劇裡的拉扯。葉依娜隻得說了聲‘小心’,就抱著緊張到不敢睜眼的包嘉樂滑翔而下。

“不準動!”

一群沒眼力勁的普通人有了槍,就敢狐假虎威,發號施令。這場景落在祁越眼裡,簡直欠揍得可以。

他想大開殺戒,卻被林秋葵拉住。

“我來。”

握著卡套,林秋葵默念出一個詞:“美杜莎。”

薄薄的眼皮落下,再掀起。

那淺色調的眼瞳周圍赫然圍上一層藍色光圈!

瑩瑩發亮,不可直視。

直視者則化石像,固定原地,再無威脅可言。

剛才要不是實驗室內反光嚴重,不適合使用這個能力,估計他們早就解決完礙事的人,無聲無息地撤退了。

不過這類群體異能都以時間為衡量標準,「冷凍」是三分鐘,「美杜莎」一次兩分鐘,沒辦法中途人為掐斷。

咚咚咚咚咚咚,第二波追擊者步上台階。

天知道祝阿靜打哪兒弄來這麼多人。

林秋葵沒想跟他們繼續耗下去。

她閉上眼睛,站足天台邊緣,轉頭抱住祁越的腰。

“彆管他們,我看不到了,祁越。”

她沉靜地說:“帶我走。”

祁越眼角睨過那些煩人又吵鬨的軟腿廢物,一手攬住笨蛋企鵝的腰,一手拽著毛巾,身體直直向後倒去。

身後槍林彈雨與紛亂的花火不斷掠過頭頂。

長發纏繞脖頸。

熱騰騰的勁風直撲臉上。

林秋葵的世界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到。

人也失重得厲害,心臟好像快要跳出嗓子眼。

“祁越。”

她輕輕地叫著,有些需要安全感。

祁越慢慢低下眼睛,眸光灼灼。

而後一如既往地,用臉,極其親熱地蹭了她一下。

“我愛你。”

他說,話音隨風卷過耳稍。

沒頭沒尾,自然而然。

這點也一如既往。

“我知道。”

林秋葵將臉埋進他的肩窩,似乎很淺淡地揚了揚。

——他特彆愛她,無畏重複。

而經過數次直白的言語,不加掩飾地優待,她也終於可以坦然說出這句話:

“一直都知道。”

與此同時,撲通一聲。

光明製藥集團研發樓六樓,第九實驗室。

無人知曉。

在那片足以漫過小腿的水池中,電流紛亂,水箱破裂。一隻隻被驚醒的人造怪物,抱著饑餓浮出了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