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魔窟(1 / 2)

午夜12點,全員集結。

除一支寧安基地自派武裝隊、邵京前來的六名異能者之外,隊伍中還有一位皮膚黝黑,身穿斜領袍、束赭色腰帶的青年人。

看他這身奇特的打扮,臉上塗著古怪油彩,腰間又掛著一副獸紋麵具,身份不言而喻,赫然是慶典那晚登台舞蹈的少數民族一員。

“他叫戈爾,我們這次的領路人。”

燕定坤簡單講解路線:“廣海吸納當地另一支少數民族——外人普遍稱為石頭族,一個世代生活在險山峻石間的民族,將基地建於雲蒼山頂,與鄰近的太華山一同組成‘月峽’,寓意著形狀如同月亮的山峽。戈爾及其族人視太華山為聖山,因而對那一帶地形非常熟悉,自願提供幫助。”

“今晚先鋒隊將從東麵直上雲蒼山,我們從太華繞道,再經一條不為人知的溶洞小徑上山。”

“登山過程中,請各位儘量避免戰鬥、避免使用異能,以防打草蛇驚。”

“此外也希望大家能尊重戈爾先生的民族信仰,不要在行進路上刻意破壞他們心中的聖山。”

確認沒有疑議後,眾人整裝出發。

在夜色掩蓋下,他們路過破敗的叢林草屋廢墟堆,途經因地形變動而乾涸的峽道。

自西南側麵上山,海拔500米處通過棧道進入溶洞。

溶洞內部差不多是一條狹窄長廊,構造複雜,迂回曲折,據說以前困死過不少迷路者。

一條極細的溪流在手電筒照射下,反射出水銀般的光芒。

上方洞沿則林立著一片光澤剔透、形狀詭秘的鐘乳石,遠遠看去仿若一片玉筍,打石頭間破土而出。

一行人沒在山林邊碰到怪物,倒在洞裡撞上一隻沉眠的變異洞螈。

體長大約2.5米,通身呈玉質肉粉色,看著格外蒼白柔軟、具有彈性。頭部有點像蛇,但又比蛇多出細小的四肢,沒有眼睛。

它一動不動地趴在小溪流間,活像一條拉長的肉蝌蚪。

大家不約而同地放輕腳步,似幽靈般悄無聲息地繞過它,繼續前行。

拜倒計時、流星雨所賜,雲蒼山中下部分燒得隻剩一層乾枯草皮,再往上便是由天然巨岩堆砌成的山峰,斜麵峭如刀削。

淩晨12:36,眾人抵達約定地點,找到先鋒隊留下的記號:「12:11,無風險」

岩石上即為廣海基地,武裝成員們動作迅速地戴上防滑手套,掏出錨鉤槍,為接下來的攀岩做準備。

戈爾麵朝聖山,左手覆蓋心臟,低頭喃喃著民族語。

異能者小隊們也各有各的章程,一個舉著相機借月光左拍右拍,一個在石頭上刻線畫鈴,還一個割破手指滿地畫圈。

末者主動解釋:“這是我的能力「傳送陣」。圈死的是‘入口’,頭尾錯開的代表‘出口’。我把入口分彆設在岩石下、半山腰、棧道,出口設在溶洞、峽道、太華山下,到時候你們用血照著畫一圈就能進行傳送。不過記住,一個陣最多隨機傳送兩個人,超額破損。”

“破損的圓陣不能再用,不然……我也不知道你們會被傳送到哪裡去,總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再也沒有出現過。”

夜風拍過岩麵,近似幽幽的嗚聲。

包嘉樂小朋友不禁打了個寒戰,抱住忠誠的好夥伴——拉布拉多。

此次帶隊的韓隊長神情漠然,向燕定坤報告道:“準備就緒。”

他們可以上去了。

「獵鷹」全身化鳥,隱入夜空放哨。

林秋葵、葉依娜、唐妮妮、包嘉樂都老老實實穿戴上安全設備,抓繩索一步一步穩健地往上攀爬。就祁越特立獨行,不要繩子,拒絕腰扣,自顧自一跳數米高。以刀插進石頭縫隙,堪比爬樹黑豹,噌噌兩下越過近百米高的岩石層,身手靈活又敏捷。

他爬上去了,回頭拉企鵝。

企鵝後是艱難鼓著臉、蹬著腿的侏儒小鬆鼠。

“小狗哥哥……”

包嘉樂可憐兮兮地叫,眼睛又大又亮。

短腿小屁孩就是麻煩,麻煩得要死。

“再喊揍你。”祁小狗一邊放狠話,一邊攥住後衣領,把鬆鼠提了上來。

“謝謝小狗哥哥!”包嘉樂歡歡喜喜地笑,回頭拉腹部係繩的小黃。

傻狗後麵接著小浣熊、樹袋熊,祁越壓根不管他們,懶洋洋地蹲在百丈石崖邊看戲。

前後不超過20分鐘,除戈爾原路返回,其餘人員均順利越過岩石層,來到地勢相對緩和、淡霧繚繞的平山頂。

異能者之一左右觀望,伸手抓一把霧:“無色,不致幻,這應該是山間溫差形成的自然霧?”

“廣海的人稱,更高階的怪物不產生霧。”燕定坤對這個說法半信半疑,“秋葵,你怎麼想?”

林秋葵:“我隻見過人造怪物沒有霧。”

例如香山動物園裡,賀聞澤團夥製造出來的寂寞多手怪。

“這麼說,人為陷阱的概率很大……”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葉依娜趴在石邊,直接抽出武器。

看得出來廣海負責人對這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極其自信,以至於基地外部隻零零散散放了一圈破殼爛鐵作防線。

尖削的殼頂掛起一片片袋裝物,伴著夜風緩慢搖擺。

獵鷹就近看了看,隨後滑翔落地,恢複人形,臉色難看地與同伴們一起臥在傾斜的山坡邊。

“那個掛著的東西,好像是……”

他停頓片刻:“我不確定,但應該是……人皮。”

“先鋒隊在這跟人交手了,地上有十幾具屍體,被砸成爛泥,推測對方可能有力量或岩石係異能。”

“另外防線後有上百個石頭堆成的圓形堡壘?附近有十多個人把守,你們要想潛進去,得先把他們解決掉。”

他說出自己所捕捉到的全部情況,信息量大而密集。

人們聞言看向那一副副風乾的人皮,瞬間汗毛鬥立。

依照獵鷹的情報,基地中央唯一一個亮著燈的石頭屋是重頭,東南西北四麵皆有人站崗。

包嘉樂閉上眼睛,快速鎖定遠處的思維。

它們如同收到召喚的精靈,像水一樣自然地流淌向他。

“……裡麵怎麼還沒吃完,彆把肉吃光啊?”

“……天天吃肉,都膩了,什麼時候能有點新鮮的?”

“……那邊就是寧安基地吧,前兩天搞活動還挺熱鬨的。”

“……哎,真沒勁,想打牌。”

“……我要是覺醒異能,就先這樣這樣,再那樣那樣,嘿嘿。”

人的幻想最好利用了,麗娜姐姐教過他這方麵的作戰思路。

包嘉樂順勢發起能力,要肉的有肉,要牌的得牌,使敵人迅速沉入幻覺,五感變得遲鈍。

同時,韓隊長做出手勢,示意成員們分四小隊,分彆從不同方向匍匐穿越防線,借天上的雲影無聲移動,靠近敵人。

“真香……哈哈,再來點唄……”

食肉者呢喃著舔嘴,完全沒有留意到,自己身後鬼魅浮起的黑影。

哢噠一聲,他脖子被扭斷,身體歪斜倒下。

韓隊長接住屍體,輕聲放地。

隊員們或輕巧地躍下石塊,手刃豎起,精準擊打頸動脈竇致昏,再切斷大動脈;

或捂住口鼻,以槍托撞脫下巴,後用小刀猛i插心臟,連續多刀確保致死。

更甚者藏身轉角,餘光瞄著靠近的兩道影子,毫無預兆地撲到身前,雙手持刀交錯抹脖,一擊斃命。

他們訓練有素,轉眼並成兩隊。

一隊代替死者四處巡邏,全麵排查風險,順便偵察周邊環境。

第二隊保持警戒狀態逼近中心石頭屋,背靠石壁,抬臂握拳示意其他人入內。

那名被留下待命的隊員雙手持槍,帶頭躬身往前。

一縷涼風吹過,天邊薄雲蓋了月,大片大片無光的昏暗降臨。

山頂上,一群人自防線空隙中魚貫而入,從四麵八方包圍那個亮著燈、時不時傳來說笑聲的石堡。

「萬能口袋」的能力相當於現實版兌換商城,隻要付出一定量晶石,就能隨時隨地兌換各種常見道具。他用兩顆d級晶石換了一支錄音筆,打開錄音功能。

「變色龍」根據背景色變幻身形,領口彆著一個微型攝像頭,小心翼翼、輕手輕腳地摸到屋子邊,往前伸出一條胳膊。

等了兩秒,確定沒人識破能力,他緩步入內,飛快掃視四周。

他所見圖像經過包嘉樂能力處理,同步到眾人腦海之中:

這是一個半徑接近三米的圓形小屋,沿石壁弧線擺設八張小方桌,桌上有酒有肉,桌後有男有女。

而被他們半包圍的圈裡,地麵紅得刺眼,正中央架設著一口沸騰的大鍋。

鍋邊或跪或倒著一些人,肢體還算齊全,隻漆黑製服同樣散發著濃濃的鐵鏽味,傷痕累累,看著並不容樂觀。

“——沒錯,是我們的先鋒隊員。”

照這事態發展,基本可以排除怪物作亂的可能了。

隻是這群人究竟什麼來曆,為什麼如此針對官方基地?

燕定坤通過思維交流,傳達話語:“裡麵的小同誌,麻煩你仔細看清敵人的麵貌。”

他想辨認一下裡麵是否有認識的麵孔,變色龍依言充當人形監控器,視線一一掃過在座的兩女六男。

當中有且僅有兩人比較引人注目。

一個古銅膚色、袒露上半身的壯漢,左肩顯示異能等級為c;

另一個恰恰相反,蒼白皮膚,身形清瘦,頂著一頭純白發色。

臉上戴著半截麵具,看不到眉眼,隻天然嫩紅顯鈍的嘴唇從狐狸麵具底下露出來。正像數學課上神遊的學生一樣,有一下沒一下地磕著桌角。

在看到這家夥的刹那,祁越倏然一動。

多虧林秋葵拉得緊,才沒讓他不管不顧地衝進去殺人。

屋內,沸水咕咚咕咚冒泡,人們仍沉浸在狩獵的歡愉中。

壯漢一口灌下烈酒,哈哈大笑:“賀哥說得沒錯,這些官方基地的人就是死腦筋!當初要武器死活不給,現在殺了他們好幾回,反倒還敢來?上次那一批好歹有點搞頭,殺著爽啊。這次都是什麼次貨?一點都不耐玩。就算讓我剝他們的皮吃他們的肉,我吧——還嫌晦氣!”

“我覺得他們已經發現了吧?我們想要的其實是……武器。”

女人倚著臂,夾起一塊鮮嫩的肉,丟入口中輕輕咀嚼:“不然他們都失敗這麼多次,怎麼還不舍得拿出一點真本事?坦i克、炸i藥、直i升i機,什麼都好,連這些都不肯出,好意思當官擺譜呢。”

這話說得沒錯,大夥接連發聲:“這些人身上配得槍彈簡直越來越少、越來越差!”

“就是,搞得我們累死累活,才到手幾件防彈甲,頂個屁用!”

“關鍵那群狗崽子真他媽傻逼,臨死前還要把槍毀了!你們想想第一次的時候,就剩一顆手i榴i彈,老子都把那玩意兒砍成肉泥了!你說他哪來的勁兒,還扒拉著老子腿,搶了炸i彈往自己嘴裡塞!要不是他爸我甩得快,砰!差點連著一塊兒給炸了!”

“要我說,嶼哥咱們也彆乾等著,等賀哥回來,直接乾一票大的,把軍械庫搶了得了。”

……

辣酒、蒸肉、血的氣味肆無忌憚地彌漫、交織著。

一群以殺戮反叛為樂的瘋子聊得熱火朝天。

一名先鋒隊員厭惡地偏過眼,被某個在座矮男瞧見了,當場摔杯:“你,說得就是你!死娘們,剛才是不是瞪我了?”

“不想死就把老子的酒杯撿回來!”他叫囂著,唾沫橫飛:“用嘴撿,爬過來,再學狗叫兩聲,老子就饒了你!”

女隊員充耳不聞,毫無反應。

大夥兒看得樂,不禁爆發笑聲:“老高,你不行啊,說話一點分量都沒有!”

激得矮男頓時推桌離席,整個人搖搖晃晃地走到女人麵前,抬手就是一個巴掌!

啪的脆響!

一牆之隔,聽得燕定坤皺眉。

然而事情並沒有到此為止,又是一聲,啪!

扭曲的影子浮現牆上,一連串力道十足的巴掌下來,女隊員姣好的麵龐充血腫起,滿口血腥。

“X你媽的,我X你媽的,把你媽個搔貨X爛,生下你個小搔貨接著操!”

濃烈的酒精泡大腦,這個天生個頭矮小、偏偏尤為在意女人態度的高銘,抬掌呼呼帶著風,打得自己都發暈,差點站不穩。

一回神,他又拽起短發,將女隊員從地上拉扯起來,往滾燙的鍋水邊摁。

“怕了沒?啊?趕緊給老子學狗叫,聽到沒有,你個母狗!下賤母狗!”他罵罵咧咧,眼神轉到其他被捆綁著的俘虜身上,大放厥詞:“快照老子說得辦,不然你這些隊友,一個都彆想好過!老子他媽就讓你看著他們死,老子割他們的肉塞你嘴裡,再割你那兩坨肉塞他們嘴裡!”

“以為老子治不了你,啊?”

“一個女人也敢跟老子事逼!媽的我扒光衣服乾了你,你能怎麼樣?讓你懷我的種,爽吧?”

“爽不爽!你個蕩i婦!老子肯娶你都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哪來的逼臉找老子要彩禮?你爸媽死活關我屁事,鄉裡習俗關我屁事,老子就閒著沒事娶你回家操一操,沒想到你這麼賤!你值兩萬塊嗎?這麼缺錢怎麼不脫光衣服上街賣比!”

高銘罵罵咧咧,一句比一句粗俗不堪,顯然將過往的經曆代入到女隊員身上,借她泄憤。

咕咚,咕咚,大鍋裡炸開一個個恐怖氣泡。

白花花的熱氣撲麵而來,熏得隊員滿頭大汗。

死亡的結局近在眼前,她手指顫抖,可始終抿唇不語,誓死不向這群人低頭。

在此之前,在大家決定接下這趟必死的任務之前,他們最敬重的杜部長曾親自接見過他們,口吻嚴肅地告誡他們,無論裡麵藏著怪物或是人,這廣海基地高概率是一個魔窟,且對官方充滿怨恨。

那時她以為自己已經做好為國犧牲的準備,卻沒想到這些人的手段,還是超出了她想象的極限。

他們陰毒又殘忍,分明是藏在人皮下的怪物,比怪物更醜陋不堪!

事到如今,她隻恨自己和地上這些戰友自戕得不夠快,才會淪落到真正的惡魔手中。

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她又該怎麼做呢?

替自己謀取一條乾脆利落的死路嗎?抑或設法苟且偷生,試著打入敵人內部,做臥底?

兩種截然不同的道路,肉眼可見的都是不歸路。

隊員悄然握緊拳頭,剛想下決定,冷不防一道冷音傳入腦海:“我來自寧安基地,隸屬武裝部隊。”

“我們的隊伍已包圍這個小屋,正在收集敵方罪證,稍後將對你及你的隊友展開援救,請你暫作忍耐,不要輕舉妄動。”

有救了!她們還有生還的機會!!

女隊員心念一動,終於仰起頭,一口血沫噴到高銘那長滿膿包的臉上!

她的雙眼明亮而銳利,恍惚間,高銘好似看到當年那個被他動不動一頓狂揍的女人,穿越過時間、地點,在爆裂的火光中站起。

“——你他爸的才是懦夫,孬種!”

女人氣勢洶洶地舉起菜刀,不要命地揮砍而來:“你個窩囊廢,之前是你要死要活地下跪追我,說什麼一輩子對我好,現在反過來pua我?”

“連自己都養不活的東西,每天就知道吹牛,牛皮吹到天上去!結婚?誰要跟你這種癩i蛤i蟆結婚!要不是我爸媽生病,誰會跟你提錢?!不過也行,兩萬塊錢看清你的本質,長得歪瓜裂棗,要學曆沒學曆,要品性沒品性,錢就是你最後的遮羞布!連這都沒有,應該覺得恥辱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刀光淩厲劈向腹下,高銘瞪大雙眼,嚇得抱頭亂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