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去哪(1 / 2)

華國雄措辭犀利,台下良久無聲。

死靜中,另有一道高亢的吼聲穿過窗欞,敲響他們的耳膜:“——他們在二樓開會!杜衡那玩意兒肯定也在!!”

刹那間,震天駭地的民眾聲爆發了。

仍是那些內容,那些訴求,口號卻往殘忍的指標上更進一步。

一聲聲:“杜衡!叛徒!打倒叛徒!”、“杜衡一天不死,國家一天不寧!”

有如洪流崩瀉,排山倒海,氣勢恢宏。

人們不由自主地側目向杜衡,那個短短半月便從萬流景仰的亂世英雄,流落為身敗名裂叛國賊的男人。

他靜靜癱瘓在輪椅上,始終麵不改色,鎮定得出奇。

“聽著沒?”華國雄向下凝視:“這就是你們老說的那什麼‘群眾的聲音’。”

隨即舉起手臂,背對眾人道:“我提議,撤國防部長杜衡的職,同意的舉手!”

台下政員們相顧失色,正猶豫不決時,大禮堂外猛地傳來一道斥責聲:“——我看誰敢!”

行政樓下數聲槍響,頃刻鎮壓住雜亂的呼聲。

與此同時,禮堂台階儘頭,兩扇宏麗的木雕大門徐徐拉開,顯出呂長虹矯健的身形。

她神情肅穆,姍姍來遲,身側列著兩排荷槍實彈的武裝兵,左手按在腰間的黑色槍支上。

聲音鏗鏘傲然,回響於整座大廳之間:“各位同誌,樓下那群聽信謠言,無視法規,公然詆毀、侮辱在職政員的鬨事者已經被執行隊團團包圍,誰敢知而故犯,我當依法予以處決!參考他們的下場,我奉勸你們謹言慎行,不要再聽從反動勢力的煽動,給這個國家添亂!”

話語間,底下又兩聲衝天槍鳴。

兩排武裝兵魚貫而入,自左右兩邊包抄偌大的禮廳。

一雙雙漠然的眼睛藏匿黑洞洞的槍管後,似乎隨時準備射擊舉手者。

這、這是打算使用暴力脅迫了?

政員們難以置信。

華國雄又驚又怒,怒極反笑:“好你個國防部,你們是真有膽啊,對著自家老百姓都使槍眼子是吧?”

他一個旋身,誰都沒看清動作。

下秒鐘,華國雄閃現輪椅後,手中劃出一柄銀光山山的斧頭,抵著杜衡的脖頸。

“呂長虹!”他喝道:“隻要你敢動底下一個人,我就先殺杜衡,下一個殺你!”

顧海洋近在杜衡身側,沒有異能,反應卻絲毫不遜於異能者。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拔槍上膛,槍管與偷襲者的太陽穴平齊。

“華先生,請放下武器。”

他如是說道,麵無表情。

華國雄扭頭嗤笑:“你覺得是你的槍快,還是我的斧快?”

長階之上,呂長虹揚聲應答:“你覺得是你一個人的斧快,還是我們幾十把槍快?”

前者抬頭一看,那些武裝兵不知何時都將槍眼對準了他的額心。

“團長!”

轉眼間,人群中憑空蹦出七八個人,胳膊腿上各有墨色花紋。

這夥人的身份不言而喻,分明是異能者。

原來華國雄不聲不響領了這麼多自己團下的異能者埋伏在此,他們竟毫無知覺?!

多方對峙之下,氣氛登時繃緊到極致!

更火上澆油的是,呂長虹握在手中的對講機,倏然發出滋滋電流聲。

“……報告中將……反抗……是否執行槍擊?”

信號好似受到乾擾,對方的聲音時有時無,僅槍擊那兩個字清晰可聞。

在眾目睽睽下,上了年紀的女中將周圍懸浮著無數致命的火焰鋼針,無視異能者們的瞪視,抬腳往下,一步步走向講台。

她翻轉手腕,攤放手指,一個便攜式對講機便毫無保留地袒露在杜衡的眼前。

“隻要你一聲令下,他們就會原地擊斃鬨事者。”

自接任副部長以來,她第一次對他說這種話,目光沉鬱而悠遠:“隻要你發話,我願意幫你平反。”

這就算史無前例地公開表態,代表呂長虹有意與杜衡聯手,一致對外,徹底殲滅以華國雄為首的**勢力後,再回頭處理他們間的私人恩怨。

華國雄眼中劃過一抹狠色,斧刃再砍進人質的脖頸一分。

“杜衡。”他粗聲粗氣地威脅:“我說最後一次,國防部長這個官你根本當不了,也當不好。你現在退,還能有條活命。”

“隻要你答應退,答應把捏在手心裡的坦i克大i炮都交出來,那些你不想做的事,大不了我來做!那些你不想救的人,我來救!”

“杜衡,不要做懦夫!”呂長虹一針見血:“但凡你這一次後退半步,這個國家、這個苦苦支撐的政府終將無路可退!”

“少在那邊說大話!”華國雄反唇相譏:“我們有手有腳,有自己的爹媽,用不著你們這群人假惺惺演什麼父母官!”

“杜衡!”樓下的叫聲又起來了:“杜衡!去死!杜衡去死!”

同時,呂子釗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急得直跳腳:“杜衡,你還在想什麼?!”

杜衡!杜衡!杜衡?杜衡……

此時此刻,樓上樓下,城裡城外,興許這破敗的世間正有千千萬萬個人呼喊著這個名字。

他們恨不得生吃活剝他;或許又有些許同情他,埋怨他,懷疑他,不解他。

一批人想殺他,一批人想救他。

竟還有一批人期望將他拉出一個坑再推進另一個坑。

衛春元扣押著華國雄另一條手臂,不由得替他的部長湧起滿腔悲憤。

而在這紛亂昏熱的下午,作為一切爭論的起源,一切矛盾的中心,漠然許久的杜衡終於掀動嘴唇。

“七天內,新的倒計時降臨。”

“五天內,我們將緊急研發出第二代疫苗,使怪蟲寄生成功率降低到80%以下。”

隨手拋出兩則重磅消息,他話鋒一轉,供認不諱:“廣海的事是我做的,那些烈士是我決定犧牲的,我接受所有合理的控訴和指責,我說過我會為自己的言行承擔起所有責任。”

“隻是新的危機近在眼前,在座各位應該做的是儘快統計彙報各自基地情況,配合邵京做好各項資源調度工作,力所能及地做好防範措施;武裝隊須加強訓練難度,異能者們儘快提升等級,有任何晶石上的不足,可以向所在的官方基地提出訴求。”

“在這刻不容緩的備戰期間,分布過於密集的群眾需要你們及時介入疏散;綜合身體素質過低的住民需要你們有效組織運動,補充營養,提前幫助他們打好心理基礎;這一樁樁一項項都要求你們付出大量時間和精力,請你們永遠記住,你們都是相對有能力的人!”

“人民需要你們,國家也需要你們!”

“所以請你們不要再把時間浪費在區區一個我身上。”

燕定坤皺眉打斷:“你擱這兒轉移話題?”

“我沒有。”杜衡極度冷靜:“既然你們都對我有所不滿,兩個月後,待新一次倒計時造成的危機初步解決後,我會引咎辭職,任憑處置。”

“你們可以把這件事公之於眾,順便轉達我的態度。”

“如果有人想罵我,我必定保障他自由謾罵的權力;如果有人想殺我,請他自己找機會下手,無論成敗我絕不追究。”

“此外如果還有人要遊行、舉牌、喊口號,在不妨礙官方事務、不影響群眾生活的前提下,我禁止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將槍支對準人民。”

“我身為國防部長,決策不佳,理當接受任何來自群眾指責、監督和懲罰,但其中隻一條請求,一條底線。”

“第一,請諸位分清是非,不要涉及妻女與我患病多年的父親,她們對我的所作所為俱不知情。”

“第二,倒計時前,人民利益為先,我絕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理由破壞或妨礙公務,違反者必將從重處罰。”

“至於軍事方麵。”

他停頓片刻,掩唇咳嗽,脖邊流淌下涓涓的血絲。

音色虛弱,然語氣無比堅定:“邵京內歸我統領的一部分軍事力量將實行定期下放,各位可視基地情況,自由決定將其用於保衛官方、抑或分派民間。在我任職期間,中央承諾不做乾涉。”

“而某些人最關心的軍械庫,除非國家不複存在、政府分崩瓦解,除非你們敢做遺臭萬載的蠢貨,否則至死不得向任何民間集體或個人開放!如有違反動搖者,一經發現,一律處死!”

“以上就是我今天要說得所有內容,感謝配合。”

語畢,杜衡才轉頭問:“華先生,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

華國雄一時哽塞。

台下倒是陣陣讚同:“倒計時比較急,比較起來杜部長的事,反正就兩個月……”

“沒捏著軍權不放就行,不然我們怎麼挺過下次?”

該說不愧是杜衡嗎?三兩句話轉移掉大眾視線,軟硬兼施,恩威並俱,分分鐘把討伐會變成像模像樣的政策發布會。

華國雄情緒複雜地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銅牆鐵壁做的假人。

這家夥麵龐永遠剛毅,雙眼永遠望著前方,叫人捉摸不透。

算了。

華國雄的本意也就是借機敲打警醒這群狼狽為奸的政員們一番,讓他們好好做事而已。

哪怕過程不儘如人意,結果能起效就行。

他收回斧頭,隻施施然拋下一句話:“記著,兩個月後你們這群父母官要麼重新做人,要麼全都滾蛋,不然這事沒完!”

說完,大步走下講台,帶領著團員們離開行政樓。

身邊有人質疑:“好不容易煽起來的風,多好的機會啊,團長,咱們真的就這樣放過他們?”

“反正也就是個撿便宜的活。”華國雄無所謂地掰扯手指,忽然想到:“那個會變臉的玩意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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