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研究所(4)(2 / 2)

“……為什麼痛恨我們?死亡難道不是生存的必要前提?”

“異種就是人類敵人?不,你們錯了,祂們明明是人類完美的進化!”

“趕走異種!消滅異種!”

“我們可以與異種和平共處!”

“趕走異種!消滅異種!”

“異種王承諾絕不濫殺人類!”

“趕走異種!消滅異種!”

“我們都能無條件加入異種基地!”

種族、國土、生死。

一聲聲喊話和一幅幅紛亂的畫麵全無邏輯地纏繞到一起,恍若鈍刀切割腦神經。

那些人、那些話到底象征著什麼?

毫無根基的臆想嗎?或是某種警示?

林秋葵隻覺心臟抽疼,思維紊亂。

一聲突兀的貓叫打破意象,她回過神時,那顆怪物眼珠正飛速後退。

定睛望去,原來是祁越及時趕到,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拎著後援組兩人跟怪物搏鬥。

再狂熱的暴力者也架不住身上三個累贅,葉依娜見狀拆下兩塊牆板,一棍挑飛周邊怪物:“祁哥,這邊!”

她起了個好頭,唐妮妮扔飛鏢,童佳使雙刀,袁南卷起風暴。阿金隨手撿起一把消防斧鍍金當武器,骨女手握長鞭甩得威風凜凜,很快清出一片立足之地。

祁越跳到牆板上,還沒鬆手。頭頂忽然冒出一個去而複返的江然,整個人慫龜似的縮在排風口,捏著鼻子甕聲甕氣地喊:“祁哥祁哥,快把你手上那人扔了。”

?哪個傻逼在說話?

祁越漫不經心地抬起眼角,小胖子以為得到回應,高興得心花怒放。

“就那個,你左手提著的比較老的!”

童佳對來曆不明的預言者懷有戒心,時刻留意著他的動向。聞言回頭掃了一眼,瞳孔驀然放大。

“祁越,放下老梁!”

“祁哥快鬆手!”

“我操,他被咬了!這玩意兒還長嘴!”

“你們小心彆被傳染了!

其他人都發現異常,七嘴八舌喊出聲。

刻骨的疼痛衝擊神經,老梁後知後覺地低下頭。當他真真切切看清自己小腿邊掛著的絲狀病毒後,先是頭腦宕機、兩眼發黑足足十秒,而後竟轉頭朝搭檔小張笑了一下。

“這是埃……埃博拉病毒啊。”他笑得疲倦但灑脫,無奈地發出臨終歎息:“看來我……是不行了,後麵隻能靠你了,小張……一定,一定要幫他們把資料帶回去,完成……部長的期望。”

說完,體內病毒迅速擴散、繁殖,發作。

老梁的臉色灰敗無比,體表鼓起肉眼可見的巨大水泡。

源源不斷的黑血從他的眼角、鼻腔、口腔和雙耳中噴湧而出。他痛苦地抽搐著,張大嘴——像是要把自己的臉生生撕裂那樣用力地張大嘴巴,從中嘔吐出模糊的血塊。

那便是他身體裡壞死的器官組織。

埃博拉病毒作為這顆星球上鼎鼎有名的存在,位列4級生物安全等級,被公認為全球最恐怖的致命病毒之一。一旦入侵人體,將在短時間內引發埃博拉出血熱,導致血液壞死、器官病變,常規情況下通過□□進行傳播,死亡率最高可達90%,至今無應對疫苗。

祁越在眾人的提醒和老梁的哀嚎聲中鬆開手指。

後者撲通一聲跌落地麵,引起怪物的狂歡。

它們爭先恐後地撲上去,好比一窩傾巢而出的白蟻,密密麻麻搶奪著獵物的頭顱,撕扯他的皮肉,啃咬他的骨頭,吸食他的骨髓,連一根發白的頭發絲都不肯放過。

鮮豔的人血遍地潑灑,林秋葵閉眼偏頭,雨衣下擺澆上一片猩紅,帶來隱隱的痛覺。

她知道,那不過是人近距離目睹死亡後產生錯覺。

但還是有種火焰燒灼著皮膚的刺痛感。

沒有絲毫的回旋餘地,更沒有友好的提前通知,這趟地下探險行動第一個明確的犧牲者——老梁,就這樣淒慘地死去,在大家眼前被生生分食。

砰的槍響,一顆流彈擦臉而過。

林秋葵循彈道望去,開槍那人渾身發抖,眼中濃濃的驚懼幾近奪眶而出,居然是武裝隊精英之一?

對方握著槍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想也知道是被老梁的意外慘死嚇破膽,以至於不小心走火。

可祁越才懶得管前因後果,更搞不明白什麼病毒什麼傳染。剛才隊伍嘰嘰叭叭老半天,他就勉強聽進去一句話,那就是:打架的時候不能喘氣,不能受傷,更不能嫌麻煩就摘掉麵具脫雨衣,不然死了活該。

他自己傲,不把那些花裡胡哨的臟東西放在眼裡,該喘氣就喘氣,想露臉還露臉,但從沒想過讓林秋葵跟著冒險,更不允許任何人膽敢怠慢拖累她。

武裝隊員不經意的行為算是越了底線,祁越突然暴怒,沉眸咬出一句惡意淋漓地:“找死?”

而後隨手拋開小張,放下林秋葵。沒有人能看清他的動作,電光石火之間,他們隻眼睜睜看著那名武裝隊員如破布風箏般往後飛出數十米,咚一聲撞碎了整麵實驗室鋼化玻璃牆。

怪物們聞聲而至,韓隊下令開槍。

祁越還想追上去親手掐死沒事找事的家夥,必須捏爆他的頭、扯爛他的腸子才解氣。偏偏該死的袁南半道冒出來阻攔,倆人新仇舊恨數不勝數,一麵抵禦怪物,一麵大打出手。

童佳她們忙著應付被鮮血激發鬥誌的怪物群,排風道裡阿鋼見後頭遲遲沒人跟上,又聽說下麵死了人,不免詢問自己該帶著小孩老人繼續跑路,還是先下來幫忙。

正值混亂之際,童佳大喊:“你們先撤。”

阿鋼:“那我沿路做記號,你們記得看!”

他有防禦無敵的碳鋼異能,用來開路再好不過。

兩個隊長最初商定的計劃是整支隊伍一起逃,奈何意外打得人措手不及。此時管道裡僅剩強壯的阿鋼、小薇、包嘉樂、夏東深、江然五人,不同隊伍間戰鬥力存在明顯差距。

說慎重也好,心理陰暗也罷,林秋葵並不打算把自己隊裡的老人和小孩完全托付給外人。因而聽到阿鋼的回應,轉頭也叫到處扔飛鏢玩的唐妮妮加入第一批撤離小隊。

童佳大約猜到她的提防,眸光有些閃動。

林秋葵不認為自己優先保障自家隊友安全的行為有什麼問題,餘光瞥見唐妮妮水蛇一樣慢慢卷起身體爬進管道,天真的臉上就差寫上‘我很能打,但超好騙’的字眼,當機立斷決定再把葉依娜給捎上。

“讓我和妮妮先走?那你和祁哥?”

葉依娜收回長棍,猶豫良久,才在林秋葵隱晦的提點下,雙手按住鐵板往前一翻進了管道。

五分鐘後,韓隊救回後背紮滿玻璃的下屬。

袁南不曉得用什麼神奇方法暫時按壓下祁越沸騰的殺意。

總之人齊了,輪流擊退周邊怪物,總算得到一點喘息的間隙。祁越單手握住刀柄,超級粗暴地把小張一把塞進排風道當盾牌使,接著再把著林秋葵的腰,抬高手臂把她托上去。

上去後,林秋葵沒有馬上走,回頭喊他:“祁越。”

“乾嘛?”

祁越撩起眼皮,一滴血從眉梢濺落。

仔細看的話,他的頭發、下頜乃至喉嚨,到處都是血跡。

手腕敷衍地纏了幾圈繃帶,也被染成濃鬱的暗紅色。

他這人就這樣,興奮起來總是很擅長把自己弄得又臟又亂,活像在垃圾堆屠宰場裡滾了好幾圈。但論起傷亡程度,他更擅長殘暴地對待看不順眼的敵人,而不是讓自己流血。

底下還有太多太多的怪物伺機而動,當下祁越、童佳、袁南、韓隊都走不了。他們綜合能力突出,擔著善後的重擔,最好是甩掉怪物之後再另找機會溜走。

時間不容耽擱,林秋葵長話短說:“隻打怪,不打人。”

“知道了。”祁越有點不高興地應著。

同樣的話說了好幾遍,他就不樂意再聽。

他不喜歡戴防毒麵罩,怎麼勸都不肯戴。上樓前林秋葵好說歹說才讓他鬆口答應戴上一幅黑色口罩,結果打著打著,這會兒左邊掛繩都掉到下巴了,他還假裝不知道,壓根不想理它。

唔。

老是這麼不聽話,又懶散,難怪讓人放心不下。

林秋葵伸出手,勾著那條細棉繩掛回耳朵,又捏一下鼻梁上的固定條。最後摸了摸他的臉,指尖拂去眼皮上殘留的血漬,說:“能幫就幫,能救就救,實在不行就算了,不用特彆管他們。”

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祁越挑起眉梢:“他們死了,你不生氣?”

說起來,儘管林秋葵沒有刻意強調過‘絕對不能殺人’的準則。但自打離家出走那一出後,祁越長了記性,大概知道自己不能隨便殺人、不能對某些人見死不救、也不能在某些死人麵前太囂張跋扈,否則就要惹她生氣。她生氣了就會不理不管他,甚至直接丟掉他。

無語。

生平最暴力且蠻橫傲氣的祁越真是不服死了,委屈死了。

可是沒有辦法,因為他愛她,就隻能老老實實收起爪牙,努力學著做那種聽話的狗。

如今林秋葵破天荒地說不管彆人也可以,不用他勉強自己照看那些看不上眼的廢物。脖子上長期套著項圈的小狗本該感到解放,可他很懷疑這是一個陷阱,反倒萬分警覺起來。

“我不揍他們——”

偏心的企鵝,超智障企鵝,白癡白癡白癡。

不就是幾個隻會說廢話的家夥?為了保護他們居然對他用上這種反向套話的破招。

成功會錯意的祁越這樣想著,惡聲惡氣甩下承諾:“就算我死,也不會讓他們死,行了吧?”

剛好韓隊長體力不支,輪到他上場了。

祁越提起刀要走,一根尾指卻被拽住。

乾什麼?不是都答應管著那群垃圾了嗎?

還有什麼要求要說?明明都沒空關心他。

諸如此類小家子氣的怨言有很多,說到天亮都說不完。

祁越帶著幾分煩躁的臭臉回過頭,在毫無防備的心理狀態下,撞進那雙波光瑩瑩的眼睛。

“……又在發什麼脾氣?”

林秋葵跪坐在夾板上,排風通道裡霧蒙蒙的,使她看起來雪白又小隻,很容易捏死的樣子。

——膽小脆皮鵝。

祁越再次狗言狗語發泄怨氣,卻也默默補上一句:是他的企鵝。

呆瓜企鵝大概不知道自己正在挨罵,還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表情格外嚴肅:“我說過很多次了,祁越,這次行動很危險,我們不是來玩的。所以不要任性也不要再胡說八道,沒有人要你不顧一切地護著彆人,因為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人值得你那樣做,聽得懂嗎?”

——聽不懂,懶得聽。

祁越覺得她說話語氣很差,很凶,本來想故意唱反調的。

但當他真正注視她時,得到的眼神分明又是專注的,溫情的。

不像色厲荏苒地痛斥他,嫌惡他,反倒像是眷戀地親吻他。

於是理解能力差到令人發指的祁小狗終於明白了。

原來從頭到尾都沒有其他人。

在企鵝眼裡,隻有他才是世界第一最最最重要的。

“聽到沒有?”林秋葵第二次問。

該死的廢物又催打架了,祁越攥著她的手指,一時興起地咬了一下,緊接著又輕輕舔了一下,拖腔拖調地應著:“聽——到——了。”

這次沒有不耐煩,他烏沉的眼裡滿滿當當裝著她,尾音像動物尾巴一樣得意地揚起來。

沒辦法。

誰讓企鵝這麼愛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