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海島(4)(1 / 2)

一萬米是什麼概念?

在林秋葵的認知中,地球最高峰——珠穆朗瑪峰的最高海拔為8848米,巴黎鐵塔300米,一棟三十層樓的大廈高度在100米左右。

而最常見的學校操場周長是400米。

換算一下,10000米,四舍五入相當於333座鐵塔,按2.8米的層高計算約等於3571層樓,也就是繞操場跑上250圈。

相同的數值,海下靜水壓可達1噸,即1000千克/平方厘米,意味著此時此刻,一旦走出潛艇,每一個人的後背都將踩上近2000頭大象。

在這種境況下,她們幸存的概率有多少?

答案似乎顯而易見。

但也許不想放棄得太早,幾聲沉沉的呼吸後,艇長和副艇長決定再一次全麵檢查、維修執行者號,並要求她保守秘密,待情況明晰後再由他們通報。

林秋葵答應了。

耳邊充斥姚彩雲撕心裂肺的哭嚎,她放下電話,提出去醫務室。

恰好裴邵帶著臉色慘白的心療師從隔壁回來。一行人架起昏厥的姚薇薇,攙扶姚彩雲、黃熊來到醫務室,沒想到這裡的境況更糟。

整個房間好比濃硫酸腐蝕作用下的金屬塊,因變形凹陷而報廢一半。

另一半像被狂風肆虐過,血淋淋的肉塊沿牆壁滑落。大大小小的金屬零件鋪滿地板,混著幾條殘肢斷臂,齒輪上掛著半個人頭。

屋裡為數不多的空地上,一個值班醫生咬牙包紮小腿。

另一個背對眾人,雙目失神,中了邪八點不斷喃喃:“我知道,我就知道,我們不該回來的,說什麼都不該來……這裡有詛咒,邪惡的詛咒,根本不是人類該冒犯的地方!原諒我們……洛厄斯,我們實在不該來的,不該來的……”

“醫生!醫生!”

姚彩雲有如看到救命稻草,當即大喊:“你快看看我女兒!她暈過去了,肩膀,這兒,這兒,還有大腿,不知道流什麼東西,好多血!!”

陳姓醫生回頭一瞟,隨即支起受傷的腿,繞過障礙物,一瘸一拐走到門邊。

由於醫務室內大部分儀器都損壞了,他被迫用最原始的工具——自己的雙眼雙耳、手電筒以及一副聽診器,幫大家檢查身體情況。

從一地碎屑中找出醫用酒精、紗布,和幾個完好的藥瓶,他替姚薇薇母女處理好外傷,遞給黃熊一支消腫藥膏,讓其他人分彆服下消炎和止疼藥。

“……彆的都還好說,眼下這個條件沒法做ct,肋骨斷了一定要注意,絕對不能劇烈活動,以免斷骨位移,刺破胸膜或肺組織,產生血胸。”

陳醫生如是叮囑葉依娜,歎了一聲:“你這情況,隻能拖到回地麵再治。”

有人問起同事,他搖了搖頭:“那位是錢醫生,非常資深的心理輔導專家,倒計時前一直在‘夢想家號’工作,按理說是第一次接觸執行者號和渤海海域。我也不清楚他為什麼說那些奇怪的話,可能……在潛艇下沉過程中無意間撞到頭部,傷及腦神經,也可能是受異種輻射影響。總之我會照顧他的,不用擔心,你們都先回去吧。”

一片狼藉的房間確實沒法招待更多人。

有了這話,除姚彩雲堅持留下照顧女兒,其餘人都準備離開。

值得一提是,正當他們轉身要走時,那位錢醫生好似受到刺激,猛地扭頭,直瞪瞪地衝著他們吼:“我們根本不該來這裡!你們這群無知的異能者!惡魔將在你們之中誕生,所有妄想欺瞞洛厄斯的人都會受到懲罰!都得死!!”

說罷,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跳起來,往牆上一撞。

砰的一聲!那具中年男性身體直挺挺倒下,很快被後腦勺溢出的血水浸沒。

葉依娜上前探了探鼻息,搖頭。

又一樁死亡發生了,不同於潛艇兵小殷,這回受害者並非死於外力,而是自我毀滅。

空氣幾乎停止流動,潮濕幽暗的醫務室內,姚彩雲全心全意照顧女兒,眾人望著屍體若有所思。

最後還是陳醫生臉色難看地表示自己一個人可以處理好屍體,一再提及早飯,大家才在一陣近乎詭異的沉默中轉向餐廳。

餐廳就在醫務室隔壁,麵積不大,左邊一排焊死的金屬桌椅,右邊一條窄吧台。

這會兒正是供飯點,薑苗出手還算大方,吧台上擺著幾塊蔬菜煎餅、一盤薄薄的粉蒸肉,還有幾塊土豆,剛用微波爐熱過,滋滋冒著熱氣兒。

管事大廚是北方人,身高將近一米九,一見人便晃著燈筒熱情招呼。

在他的鼓動下,大家用碗碟隨便裝了些食物,分坐兩桌,不過遲遲無人動筷。

“你們覺不覺得奇怪?”

黃熊左眼貼膠布,坐在靠牆的位置,說完自己接:“我覺得有點。”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心療師神情不安:“潛艇剛下水就出了意外,小殷死了,錢醫生也死了,你們聽到他剛剛說什麼嗎?詛咒,邪惡的詛咒,還有惡魔。不知道為什麼,這些詞彙給我很不好的感覺,非常不好,難道你們感覺不到?”

“我們還能回到岸上去嗎?”

黃熊小聲回答:“我覺得不能。”

“姚薇薇很不對勁,姚彩雲也是。”

心療師雙手交握:“我能看到錢醫生被一種黑暗的能量籠罩,姚薇薇母女身上也有,那是心靈崩壞的象征,是我的特彆能力。不管你們信不信,我能感覺到她們就是‘魔鬼’的根源,那股力量……非常邪惡的力量,正通過他們的身體向外擴散。”

“我們都會死嗎?死在大海裡?”

黃熊說:“反正我不會遊泳,我死定了。”

“殺了她們,殺了她們吧!”

心療師突然緊緊攥住衣領,仿佛喘不過氣,但雙眼迸射出厲光:“殺姚薇薇,殺姚彩雲,必須馬上殺死她們!隻有她們死了才能阻止那股力量擴散,隻有這樣我們才能活下去!你們還不懂嗎?她們兩個就是魔鬼的代言人,如果不想死,我們必須——”

哢,隨著一記手刀落下,心療師駭人的發言戛然而止,身體軟軟倒在桌麵。

身材魁梧的潛艇廚師一麵淡然抹手,一麵咧嘴笑:“下海綜合症,咱們都這麼叫,說的就是人在海裡頭呆久了,腦子不靈光,碰事兒易犯渾。好些老兵也著道,去年外國就有個潛艇兵,一上岸先砍倆船夫,再往自己腦門兒崩一槍,跳下海,死咯。”

“你們這夥兒旱鴨子怕不都是第一回下水呢?看得出來,沒事兒,沒啥可慌的。咱這潛艇老字號服役十多年,大大小小意外也出過那麼幾回,沒那麼容易壞事兒。你們要相信那群技術兵,啊,搞技術的就是牛,你們隻管好好吃飯,都彆慌啊,吃著,不夠再喊。”

他邊說邊退回後廚,留下他們麵麵相覷。

“秋葵姐,”葉依娜有點猶豫要不要問,不過礙於現狀,還是問了,“執行者號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他們怎麼說,我們能幫得上忙嗎?”

“目前還不好說,先吃飯吧。”

林秋葵推說情況未明,葉依娜信了,沒再問。

吃完東西,裴邵扛起心療師。大家回到走廊,沿過道四處找還能睡人的房間時,意外發現姚薇薇母女竟悄無聲息、先所有人一步回來了。

“這麼快?”黃熊嘀咕一聲。

葉依娜不由得皺眉,推門進去問:“你們都沒事了?”

這個房間保存得還不錯,設施完好無損。姚薇薇躺在靠裡的下鋪床上,聽到聲音閉上眼,一副不想理人的態度。

姚彩雲不知打哪兒撿來一塊鋼板充當掃把,裡裡外外不辭辛勞地收拾著,女兒一好便立即切換人格,窘迫囁喏:“剛剛、剛剛實在是對不住啊。我老公走得早,隻薇薇一個女兒,母女倆相依為命慣了,生怕她有點意外,這才上火說了難聽話。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們千萬彆惱她。”

說著一股勁兒往他們手裡塞快過期的花生糖:“來,這些都給你們,還能吃。薇薇沒事了,吃完藥好多了,睡一覺就能精神。你們也快回去睡吧,左邊有空房的,我都跟給你們收拾好了。”

對方趕人意圖非常明顯,葉依娜故作不知,杵在姚薇薇床前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