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衣也沒立刻接話，她不明白對方是怎麼想的，對才認識不超過半天的人說這話其實不算妥當，一般人都不會這樣做。但另一方麵，她卻又真被這不太妥當的話一時觸到了心弦，以至於舌尖都似乎嘗到了絲絲苦澀。
“是啊……”最後她選擇長吐一口氣，伸個懶腰回答道：“是啊，其實我也這麼覺得，我本想回去的，不過來不及了而已，嘿嘿。”
某方麵而言，是千真萬確的心聲，雖然內中含義無人可知曉。
不知道是不是葉宜淺覺得這樣的回答太敷衍，兩人之後沒再有什麼對話。好在顧鬆健也很快就回來了。他順利買到了車票，但表情卻有些沮喪，由餘城到襄林唯一的一條高速路因為霧霾太濃而早已宣告關閉，襄林鎮四麵環山，這意味著客車無法走高速隧道，隻能走盤山公路翻山繞行，比之前走的老國道線費事多了。
“不過其實也有好處。”仿佛想挽回顏麵般，顧鬆健撓頭對新結識的學妹訕笑道：“你不是想看風景嗎，繞路
的草蒲山雖說沒什麼名氣，但其實挺高的，風光也很好，在山腰還能遠眺到貢嘎群峰，就算多花點時間，也比走高速穿隧道有看頭多了，真的！”
林衣自然沒什麼意見地笑笑，三人又在候車室逗留了一段時間，於四時許檢票上車而行。
車出餘城大約一小時後，開始一路蜿蜿蜒蜒爬坡而上，沿途鬆柏成林草木豔綠，空氣也愈發沁涼起來。待到客車於山區的一家小店加水休息時，聽店主說此地已是海拔一千多米，再往上就沒彆的地方補給了，所有翻山的車都會選擇在這裡吃飯歇腳。
這小店飯菜做得十分地道誘人，林衣一意做東，定要謝學姐師兄的相邀之情，顧鬆健推脫幾番後就欣然拉著葉宜淺入席，二十分鐘後一切搞定，客車上路開始了繼續攀行。
小店之後過一個檢查站，果然變得人煙漸無山勢明顯，海拔一點點上升，氣溫也一點點下降，兩旁茂密的樹林逐漸換成了灌木叢，公路也愈發曲折。國道線一路盤旋而上彎急坡陡起來，這路麵本就僅容兩車勉強並行，右側路肩更是直麵懸崖，偶爾對麵來個錯車，給人感覺幾乎是插身而過，透著凶險。
如此路況顧鬆健與葉宜淺早已是見怪不驚，第一次麵對的林衣也是坦然得很，看不出絲毫驚懼。
但另一方麵，林衣也並不若自己先前所言那般對高山秀景興致勃勃，反而是車還在徐徐蜿蜒而上時，她卻已百無聊賴地漸漸打起了瞌睡，一顆頭先還一點點地隨車搖晃，待到不經意間靠上鄰座之人，反而似安心了般，竟就此熟睡了過去。
林衣自然是安心的，因為車票是一起買的連號位，她的鄰座，就是葉宜淺。
她選定的利用對象，她要抓緊的目標，睡夢中靠著也才能安心。
或者是這個原因吧，林衣一覺睡得極好，直將欠下的瞌睡都補足了才醒轉。睜開眼時，她發現自己仍靠在鄰座的肩上，而葉宜淺就恍若未覺般讓她靠著，正自顧自看著書，客車昏黃的內飾燈在她麵容上投下了淡淡的光影，讓那五官顯得更為立體深邃。
這麼文靜漂亮的人，真能做到自己所聽說的那些事嗎……有一霎林衣幾乎懷疑起來，但她來不及多想
，似乎感覺到動靜，葉宜淺微微動了動肩膀，收書側過頭來：“你醒了？”她問道，語氣平靜無起伏。
“嗯，不好意思啊，我竟然靠著學姐睡著了。”嘴上道著歉，林衣坐正身體環顧了四周一圈，才發現天色已徹底暗下來了，窗外黑乎乎的基本什麼都看不見，大多數人包括對座的顧鬆健都似睡非睡般閉著眼，還有少數低語交談聲……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怎麼車停下來了？我們到哪兒了？”林衣問出了此刻的最不對勁之處。
是的，此刻客車的車身還在震動著，證明發動機並沒有關，往車前方和車後方看，都有燈光，就像是行駛在車流之中的感覺，但是，這車卻是靜止的。
“還是在草蒲山上，已經過了埡口到下山路段了。”葉宜淺重又翻開書，低頭將目光投回文字上：“不過我們運氣不好，前麵道路管製堵車了，大約是什麼地方撞了吧，路管站的人會協調，彆著急。”
“我不著急。”隻要你還在——後半句林衣自然沒說，她笑了笑，這時候就見有人離開座位去和司機說了什麼，司機便嘩啦打開車門放人下了車，又不禁好奇道：“那這些人是要去哪兒？不是還在山上嗎？”
“反正堵著車，所以有人想下去活動活動腿腳也是可以的。”這麼回答時，葉宜淺還看著書，並沒有抬頭。
她沒有抬頭，所以沒能看到林衣一瞬間改變的神色。
而林衣也並不是因為葉宜淺這番話而變的神色，她正緊盯著客車車門，前方打開的車門尚未關閉，就有濃濃的乳白色霧氣從外麵一絲一縷蔓延了進來，詭異的仿佛活物般。
但這並不詭異，這是車外荒野的霧氣，沒人會對此覺得詭異。
林衣目不轉睛地盯了那裡，再過了一會兒，她默默垂下目光，伸手將頭巾帽拉低了幾分，再往口中扔了一粒奶糖，然後就掏出了個口罩慢慢戴好，遮掩住了口鼻。
做這些動作時她沒驚動任何人，包括身邊的葉宜淺。
不驚動，也不提醒，因為沒有任何人會相信。
直到十餘分鐘後，第一聲淒厲的尖叫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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