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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在那位老警察的引薦下,在公安局家屬樓小區C座某樓,林衣還真以女友的身份見到了“男友”的家長。顧鬆健的母親是一個說話爽朗的財務管理人員,雖然也有警銜,但不用出任務,所以這個非常時期才有空待在家中,而顧鬆健的父親身為治安大隊的副隊則早忙得成日連軸轉,此刻也就無緣得見。
雖然意外和憂心眼下的種種局麵,但麵對兒子第一次帶回來的“女朋友”,做家長的還是表現出了足夠的欣喜和熱情。
而這些也讓林衣徹底明白了,葉宜淺先前之所以會隨口幫她又編了這麼個身份,皆是因為有顧家這樣的背景照顧,才可最大限度保證林衣在這鎮裡不會孤立無援,而若隻說是同學,效果可想而知不可能這麼好。
當然林衣也懷疑,葉宜淺這麼安排並不僅僅是出於善意,也是為了能心安理得的……撒手不管。
看看,才進屋聊了沒幾句,有人就已經站起來準備告辭了。
“王姨,老叔。”葉宜淺確實已經從沙發上欠起身,嘴裡說著的也確實是告辭的話:“時候也不早了,要麼我就不等顧叔回來了,這種時候還是早點回家看看放心。”
被她喚做王姨的顧鬆健母親趕緊熱情挽留。戒嚴不過三天,雖有物資匱乏的隱患,但現在各家各戶都還暫時無礙,她聽兒子簡單說了發生的事,知道三人從今早到現在什麼都沒吃上,早已心疼不過,就定要葉宜淺吃了午飯才走。
麵對長輩,葉宜淺的態度雖很柔和,但骨子裡還是一樣堅持。“謝謝王姨,不過真的不用麻煩了。”她婉拒道:“回去還有一段路要走,還是早點回去的好,我爸可能還在等著。”
“這倒是。弟妹啊還是讓小葉走吧,那老東西的脾氣,小葉回去沒準真要挨頓訓。”
這時候幫腔的是穩坐沙發另一端的警察老胡,他也不客氣,此時已經拆了林衣送他的香煙,正享受著片刻安逸。而幫腔之後他似想到什麼,又對葉宜淺指點道:“不過小葉啊,你聽老叔一句,彆什麼都由著那老東西。回去之後沒事就罷了,有事一定讓他搬到新街來住,彆老守著那一畝三分地,新街這片兒要安全得多,咱幾個老戰友也不嫌棄他……唉,為這事我早兩天還專門聯係過他,但那老東西就整個是塊茅廁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知道了老叔。”葉宜淺輕輕笑了笑,也沒多辯什麼。
見挽留不住,顧鬆健的母親特意取來些餅乾之類的小零食硬塞給葉宜淺,說是讓她路上墊墊,葉宜淺也不推脫,收下裝好後一一告辭,就推門而出。
一一告辭時,她並沒特意對林衣說什麼,而林衣也沒什麼特殊的表示,甚至連個再見也沒講。
出了單元樓後,葉宜淺抬頭看了看雖然不再下雨,但依舊陰沉沉的天氣,深吸了一口帶著潮濕和白霧的沉沉空氣,然後緩緩吐出,就舉步踏上歸家的道路。
道路比平時更冷清,就是這段路,接下來要一個人走下去了。
其實也不是一個人吧……葉宜淺低頭看了看臂彎,走的時候,她堅持帶走了那熟睡中的嬰兒。
也許留給顧鬆健一家子照顧會更好些,畢竟連奶粉林衣也幫忙給買好了,但當初那婦女是直接塞到了她的手上,而葉宜淺就默認了這是對她的囑托。
雖然沒有當場答應,但是也沒有當初拒絕,那麼,也就是默認了答應。
對於答應下來的事,那怕是包袱,葉宜淺也不想推脫給彆人,這是她所習慣的處理方式,她一直就是這麼走下來的,將來也打算繼續這樣走下去。
然而這次,她才走出了公安局家屬區沒多遠,就聽到身後傳來了呼叫的聲音。
一回頭,有個人影一陣風般地由遠而近奔來,因為快速跑動,她身邊沉沉的空氣被悉數攪亂,一絲絲被打擾的白霧隨之輕快流動,猶如有形之風。
“學姐!”仿佛嫌這種有形之風還不夠明顯般,她揮舞了雙臂,兩手和手裡拎著的塑料袋攪亂了更多空氣:“學姐等等我!你忘了這個!”
學姐是個客氣的稱謂,會一直稱葉宜淺為學姐的人並不多,林衣其實是唯一的一個。
“怎麼追出來了?”這樣子邊跑邊揮舞拎著東西的雙手,動作實際上看著很不協調,所以當對方跑近時葉宜淺還是忍不住伸手扶了一把,同時嘴裡告誡道:“還有,雖然鎮子裡還算安全,但你也彆叫這麼大聲。”
“有……有兩件事。”或者是因為有些喘的關係,一被扶住,林衣也就毫不客氣地整個人倚靠了上來,然後才抬頭對葉宜淺笑道:“第一,我早說過買來的禮物是分成兩份的吧?學姐你忘了把這份拿走了,我當然得追上來交給你。”
奔跑導致林衣原本略嫌蒼白的臉色紅潤了許多,此刻那笑容也就尤顯燦爛,近乎明媚溫暖。
曾幾何時,憑借直覺葉宜淺有時會感到林衣的笑宛如隔著什麼,不太真實,但這次除了溫度和暢快,彆的什麼也沒有。
沒來由的,葉宜淺並不想影響這笑容,所以她沒多說什麼就逕自接過了塑料袋。“謝謝。”然後她才道:“東西我收下了,你快回去吧,街上雖然安全也彆掉以輕心。”
“彆忘了我說的是兩件事,這隻是第一件事。”見葉宜淺沒推辭,林衣的笑容越發舒暢:“這第二件嘛,就是我要跟你走,看,我行李都帶上了。”
這時候葉宜淺才覺察到林衣還背著她那個戶外旅行包,其實之前她也不是沒覺察,但因為見慣了林衣背著包的形象,以至於就算背包映入眼簾,也給大腦直接忽略掉了……當然,眼下還來不及分析這些,“怎麼回事?”葉宜淺不解地皺起眉:“是健哥說漏嘴了?就算說漏嘴了,王姨他們也不會趕你出門的,他們不是那種人。”
“是王姨同意的,但不是你想的那種。”說到這兒,林衣眼中有狡黠一閃而過,她解釋道:“你走後大家談起先前的事,當提及是學姐冒稱姐妹才騙過武警帶我進來時,老叔突然擔心起來,他想到那幫武警常出入局裡,我住師兄家萬一給發現豈不揭穿了?哪兒有姐妹不住一起的道理?所以說為了保險,也為了不給擔保人添麻煩,我就隻有繼續給學姐你添麻煩了。”
林衣說的很簡單,好似一切就是那麼簡單自然的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