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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衣不是什麼神算，但將自己的推論說出口時，她還是很有信心的。
畢竟，參與整個商議的她很清楚從頭到尾根本沒有太多人要分成兩批走的討論，那隻是老胡和窗邊另外兩人竊竊私語後擅自決定的，而將人偷偷叫去窗邊竊竊私語的是顧鬆健，這個人眼下最大的，卻又難以當眾說出口的心事，則是他那送入醫院如今生死未卜的父親。
這推論在分批次之後更明顯起來，第二批留下的固然是能力強的，但同時也是與顧父交情深厚，願意為之陪顧鬆健冒險一探的。
林衣不在乎什麼顧父顧鬆健，但她在乎另一個參與者，努力握緊了的希望，當然不能輕易鬆手。
然而，或者是太過驚訝不知道如何回答的緣故，當她站在光線昏暗氣味難聞的樓道口這麼問時，樓梯上的幾個人卻沒誰正麵回應她，唯有領頭的那個在片刻愣怔之後，默默地下樓走了過來。
“你怎麼……受傷了？”葉宜淺開口的第一句話是這樣的，她的聲音不大，微微蹙眉，在略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抬起手來幫林衣擦去了臉上新添出來的血跡。
林衣很自然地接受了這個舉動，隻微笑答道：“不，隻是趕回來的路上急了點，有兩次不得不出手解決擋在路上的障礙而已。”她眨眨眼，語氣輕鬆，仿佛這種事很正常，根本不算什麼。
在對話進行的關口，其餘的人也不知不覺走了過來。“哎呀，丫頭你膽子真大，居然敢一個人又跑回來！”老胡對此似乎很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他一邊感慨一邊打量著林衣，目光裡帶著一種欣賞：“你這丫頭怎麼想的啊？讓你去安全的地方你不好好待著，偏要獨自跑回來，還有你是怎麼看出來我們另有打算的？”
“我怕回去被罵。”林衣笑笑，選擇性地回答了第一個問題：“我答應過老頭子，無論什麼情況都不能讓學姐失去朋友，要是獨自回去，不也算害學姐沒朋友在身邊了嗎？”
這回答換來老胡若有所思地嘿嘿一笑，而平時多半會在這時候出麵抗議自己也算朋友之一的顧鬆健此刻撓撓頭不作聲，反而是葉宜淺自己埋首低咳了一聲，隨即板著臉道：“這裡不是久留之地，總之，我們先到了地方再說吧。”
然後，她一把拉著林衣重新走在了隊伍前頭。
所謂先到了地方，自然不是指直接衝去醫院，在所謂傳染病失控的當口，就算再沒腦子的人都知道醫院此刻意味著什麼。其實一行人甚至都沒有出家屬區，而是在躲躲閃閃中一路來到了家屬區最北麵的一棟住宿樓——僅僅是這樣也已經前進得非常艱難了。夜幕降臨後，霧氣比白日裡濃鬱了許多，活動的徘徊者明顯增加了數量，連白日裡看不見的肢體變異者也三三兩兩混跡其中。若不是幾個人對這家屬區的環境了如指掌，幾乎連這點路都不可能安全走完。
但當一行人好不容易安全抵達最北麵一棟住宿樓的樓頂時，才知道，比起外麵街道，小區裡那點陣勢不過是小巫見大巫，根本不值一提。
“媽拉巴子，這簡直是恐怖片嘛！”在分兩組確認了天台的安全性，再將唯一通往樓頂的門也鎖好之後，趕來彙合的葉宜淺和林衣正巧聽到老胡罵了這麼一句。
再走兩步到欄杆邊上放眼一望，她們就明白了這句謾罵中蘊含的情緒。
高高的天台之上，可以望見三個方向，其中一邊是正對大街，因為水電尚保持正常，街道如今依舊亮了路燈，而乍一看，往昔繁華的街道上如今也很熱鬨——遠眺過去，街道上遍布著慢慢行走的人，有所不同的是這些人影無不是佝僂的扭曲的，他們步伐怪異毫無聲息，他們機械行動漫無目的，就是這些“人”，將這個被霧氣繚繞的街道妝點成一個熱鬨卻又安靜的鬨市。
實際上，這一幕雖然沉默而詭異，但某種意義上說反而是最好的。因為當偶爾沉默被打破時，那些機械行動的東西們就會像嗅到鮮血氣味的鯊魚群般迅速湧動，同時發出嚎叫，這種集體出發的吼聲此刻隔老遠也聽到，於是所有的恐怖感都會立時更上一層樓。
即使已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但夜裡的這情形幾乎所有人都還是第一次看到，難免頭皮發麻。
“彆看了。”率先收回目光的是葉宜淺，她挨個兒拍了拍大家的肩膀，低聲叮囑道：“我們來不是為了看這個的，何況看了也沒用……時間寶貴，還是按計劃行動起來吧。”
被她這一打斷，幾個人才算忙碌起來，那老胡等幾個人聚在一起，一個負責拿出望眼鏡觀望，一個則打開本子和筆，似乎準備記錄什麼，而顧鬆健拿了個小手電，小心翼翼邊遮擋著光線邊為他們提供照明。
他們麵對的方向並非大街，而是與這樓隻有一條小街巷之隔的對麵。
“原來醫院這麼近的？難怪你們敢晚上出來。”因為一開始不在計劃內，所以此刻無所事事的林衣感慨道。靠在欄杆邊上，就算沒望遠鏡，她也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條小街巷之隔的對麵是一棟占地頗廣的大型建築。這棟建築呈L字型，仿若一本翻開後立起來的書本——不過有點高低差。與之配套的還有綠化景觀帶和兩個大型停車場，而最顯眼的，則是L字型建築頂上，那朝向不同但同樣紅彤彤的兩個十字標誌。
“嗯，雖然主要出入口在不一條街道上，但這個家屬區和縣醫院確實也算背靠背的鄰居。”原本負責警戒的葉宜淺是此刻最閒的，所以她順口講解道，回頭一看卻發現林衣正做著扯衣領扇風的小動作，於是到了嘴邊的話就轉成了：“怎麼，你還很累？”
“不是累，隻是之前跑太久現在還有點熱，這霧天也沒什麼風。””林衣邊繼續扇風邊隨口抱怨著，說完她等了一會兒，卻沒有等來對話的繼續，這才疑惑地看向葉宜淺，見對方不知為何一臉嚴肅看著自己，這才又歪歪頭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