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皺著眉頭斥了他一句:“彆胡言。”
說罷,柳氏也憂心匆匆的離了花廳。
周沅提著裙擺坐在周渲身側,忙問:“怎麼回事?這幾日顧微涼休沐,應當不會在朝中惹爹不快吧?”
周渲嘴角扯出一道似有似無的笑來的,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門外:“你和顧家的親事,是顧微涼親自求來的,你可知?”
周沅張了張嘴,顯然不是剛才得知。
周渲見狀,隻劍眉一挑,看來他這個妹妹早就知曉了。
他正欲開口說點什麼,又見周沅腰間那塊白玉,實在眼熟的很,想來想去,竟是那日在高家見顧微涼佩戴的那一塊。
周渲嘴裡的話咽了下去,神色略有複雜,躊躇的問:“你和顧微涼,可還好?”
周沅現在心思早飄到了書房,反而去答周渲上一句話:“我早就知曉了,爹是因此事才動怒的?”
可也應當不至於,顧微涼這些年與周家敵對,所做的事兒,樁樁件件皆是手段,要說賜婚這事是他所為,倒是合情合理。
周渲搖了搖頭,隻道:“許是因為旁的事,昨個兒我在院子裡撞見了安王府的小廝。”
周沅眉間緊緊擰起,她素來不問朝政,但這一月也多少了解了些,畢竟自己也不能一頭霧水的嫁到顧家。
姑娘手中的刺花手絹被揉成了團,向來天真的麵容露出一絲難得認真的疑惑:“哥哥,安王…就一定比皇上好麼?”
周渲一口熱茶險些噴出來,急急咽了下去後捂住她的嘴:“這話在我這兒說說便罷,要是叫爹聽到,就是你也躲不過跪祠堂!”
周沅一臉愁苦的將周渲的手拉下,嘟囔著說:“我就是隨便問問…”
一直知曉周家隸屬安王一黨,前太子是爹一手扶持,所以周家如今還偏幫安王,周沅覺得無可厚非。
可當初顧微涼好端端為何要去助三皇子謀得皇位?
因這事他才與周家的關係徹底僵硬,那他是圖什麼?
可惜當年她還小,又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懶惰性子,外頭變了天,她也絲毫不察,倒是聽府裡的丫鬟閒嘴提過兩句,也隻說是太子被廢,並未有其他。
周家書房裡,雕花窗子緊閉,紙墨的香氣便愈發濃鬱。
師生二人隔著一張紅木書案相對坐著,顧微涼一雙深邃的眸子低垂,目光隨意落在案上,似是在等周成祿先開口。
靜默片刻後,周成祿方緩緩出聲。
“此次淮兒出征已大勝,本是整裝待歸,卻臨歸來時收到一則皇帝口諭,不知顧大人可知裡頭說了什麼?”
顧微涼眉間沾了一絲極淡的笑意,像是早就知道周成祿會問他此事。
“趁此次大勝,士氣高漲,攻打鐘武。”
砰的一聲,周成祿一掌落在書案上。
鐘武乃是當今太後的母國,當初兩國聯姻,一度交好。如今大楚率先出兵,那便犯了個禮字!
而皇上忽然下了這樣的口諭,定是有人出謀劃策,除了顧微涼,他再想不出第二人!
“如此一來,將太後置於何地?將大楚置於何地!”
顧微涼嘴角掀起一抹涼薄的笑意:“早在先皇還在時,太後便幾次三番借母國之勢乾涉朝政,如今安王失勢,太後與老師一樣,都竭儘心力想替安王複位,如此看來,倒是先卸了太後一條臂膀,才能讓皇上的皇位,坐的更穩當點。”
周成祿怒極而起:“你為徹底架空安王府,對付太後便也罷,可當初兩國聯姻,講的便是一個禮字,如今鐘武式微,大楚卻率兵攻打,趁虛而入,與蛇鼠何異!”
麵對周成祿的暴怒,座上的男人卻分毫不動,隻道:“鐘武縱著太後涉政,便是無禮在先,大楚何愧之有?”
說罷,顧微涼清清冷冷的說:“正是因為老師凡事都講一個禮字,才瞧不出安王本無帝王之資,若他上位,隻會同先帝一般,昏庸無能,受苦的還是百姓。”
“放肆!”周成祿大怒,不可置信的瞧著顧微涼,震驚於他竟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
他當真是小瞧了這個學生,從前看走了眼,如今卻還是看不透他!
窗子下,藕粉雕花襦裙曳地,周沅蹲在牆角,恨不能將耳朵送進去聽個清楚。
周渲伸手碰了碰她:“你聽聽,你這個夫君真是不會看眼色,就不能先哄哄爹,一點做女婿的自覺都沒有。”
周沅雙膝屈起,托腮蹙眉,她久於京城,而天子腳下,自當是繁華寧靜,實在是體會不到顧微涼所說的百姓受苦。
而太子她更是未曾見過,究竟哪裡沒有帝王之資,她更無從得知。
就在周沅心下正權衡著顧微涼與周成祿所言誰占理幾分時,又聽裡頭周成祿譏諷道:“安王身邊僅有太後與我,你削了太後之勢,又求娶了圓兒,當真是好計策。”
顧微涼默了一瞬,清冷的聲音裡都透著一股無情至極,沉聲道:“老師知道就好,近日可千萬收斂些,否則周沅怕是要在顧家受些苦了。”
他極低的笑了一聲,也不知道說的是真還是假:“萬一缺胳膊少腿的,怕傷了老師與師母的心。”
書房外,小姑娘一臉錯愕驚悚,渾身一抖,冷不丁拽緊了裙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