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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背過身去,將小幾上的藥罐按著順序擺齊,分明是不必要的動作,他像是借此不願同周沅說話。(格格黨)
周沅兩手垂在被褥上,盯著他的後腦勺看,幾次三番想出聲,像做錯了事兒似的絞著手指。
不多久,擺放藥罐的聲音停了,顧微涼挺著背脊一動不動,低垂著頭,目光落在石板上落下的一截帶血的紗布。
忽然,衣角被扯了兩下,力道不是很大,顧微涼怔了一下。
周沅小心翼翼的拉著那一小截綢緞料子,認錯道:“我以後會小心的,我不騎馬了,你彆生氣。”
顧微涼呼吸重了幾分,依舊沒吱聲。
周沅抿著唇,隻扯著衣角不放,也不知再說些什麼好。
“周沅。”顧微涼一開口,嗓音沙啞的叫人膽顫,他壓製著怒氣:“分明可以躲開,誰讓你衝上去救人的?”
周沅一頓,皺著眉道:“身後就是滑坡,我若是躲開,柳長鳶若是摔下去會沒命的。”
男人放在腿上的手握成拳頭,若是仔細瞧,還微微發著顫。
忽然,周沅手心裡拽著的衣角被抽了出來,顧微涼猝不及防的站起身,垂眸望著她,目光深沉的半點光亮都沒有。
周沅忍不住縮了下肩膀,顧微涼既不動手也不動口,可那怒氣簡直是由內而外的發散出來,想叫人感覺不到都難。
“她死了就死了,與你和乾!周沅,你以為自己有幾條命?若不是段衍及時趕到,沒命的究竟是誰!”
周沅抬眸直愣愣的對上他盛怒的眸子,咬著唇低下頭,小聲說:“那、那我也不能躲開讓柳長鳶去死呀,晚上會做噩夢…”
顧微涼一頓,泄氣似的捏了捏眉心。
說起來也是,一個還是幼童時便會因為他被拒婚而心生憐憫,拿自己的婚姻大事來哄他的姑娘,怎麼可能眼睜睜見著旁人因她躲開送了命。
可顧微涼頭疼的坐在床沿上,好半響才說:“歇著吧,彆起來走動。”
話落,他便要起身出去,卻被一道很小的力量往回拉住。
他回頭看,就見小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紅了眼眶,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癟了癟嘴:“你去哪兒?”
周沅不知道的是,不止是柳長鳶那匹馬被人動了手腳,周沅自己騎的那匹亦是有問題。隻不過柳長鳶騎的狠了些,才讓馬兒提前發了瘋,而周沅一路慢悠悠的,倒是將馬穩住了。
可這些顧微涼這會兒自然不會告訴她,隻說:“沒去哪,外頭透透氣。”
周沅以為他還生氣著,用那隻沒受傷的手緊緊拽著他不放,眨巴眨巴眼,兩顆金豆子便掉了下來:“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下回一定躲開。”
說是這麼說,但顧微涼知曉依她的性子,下次也不會躲開,可他還是消了氣,看著小姑娘這樣委屈,倒是也發不出火。
顧微涼複又坐了回去,周沅順勢爬到他腿上坐著,不想讓他走。
顧微涼虛扶著她的腰,緩緩舒出一口氣:“疼不疼?”
他不問還好,一問這話,周沅鬨肚子委屈便都要發泄出來,哽咽道:“疼,很疼很疼,要疼暈過去了。”
當然是疼的,那麼多血,顧微涼給她上藥的時候她整個身子都在打顫,就沒停住哭過。
可她疼著,他也沒法讓她不疼,隻能皺著眉哄:“禦醫來看過,好好用藥的話,幾天就不疼了,很快就能好。”
周沅這會兒還哪管胳膊疼不疼,比起從馬上摔下來險些沒了命,顧微涼在她醒來後還凶她讓小姑娘更委屈。
她一聲抽噎,帶著軟軟糯糯的哭腔說:“我剛剛都嚇死了,你還凶我。”
周沅哭的雙肩一顫一顫的,淚珠子像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顧微涼一滯,一邊抬手給她擦眼淚,一邊乾巴巴的否認:“我沒凶你。”
周沅哭的更凶了:“有,你、你還不搭理我。”
那小嘴裡控訴的委屈,直讓顧微涼心下一抽一抽的疼,他哪兒是在凶她啊,分明是這丫頭將他嚇的不輕。
段衍將人抱來的時候,他清楚的感覺胸腔裡停了一瞬,冷靜如他也一時抱著人僵在原地,還是鄭凜慌慌張張去請的太醫。
在知道兩匹馬被人動了手腳後,顧微涼整顆心沉到穀底,這幾日蘇家的動靜讓他不得不往壞處想。
哪怕是如今事情尚未定論,他也不得不認,周沅要是出了什麼事兒,十有**與他脫不了乾係的。
他指腹輕輕擦去姑娘臉上的淚,薄唇微動:“沒有不搭理你。”
周沅便是那種性子,若是沒人哄她,她便乖乖將這委屈吞了忍了,一有人哄,她就是滿腹委屈都化作眼淚,能把天都哭塌下來。
就這樣拽著人袖子一抽一抽的,一雙眼睛紅的像兔子似的,任誰也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