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點頭,很快帶著門口那位女性走進彆墅。
蘇仙看到她第一眼先是被她腳上穿著的破球鞋吸引,有一處露出部分腳趾,隨即目光落在她手中提著的幾個大袋子。
雞鴨鵝還有一些她不認識的野菜果子。
“您、您好,蘇小姐,我叫餘雪華,是何小花的老師和同鄉。”餘雪華放下手中東西,臉上掛著溫和含蓄的笑:“這些是給您帶的一點土特產。”
蘇仙親自接過來,而後讓她坐下,管家倒了茶放在餘雪華跟前,之後帶著人離開。
餘雪華捧著茶,神色忐忑中又帶了幾分羞澀,仿佛不知道怎麼開口,見狀蘇仙主動開口挑起話題。
“您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我是接到警方電話之後才知道小花她已經……”餘雪華嘴唇微微顫抖,怎麼也說不出那個死字,“警局說這件事是您追究了宗昌東才順藤摸瓜發現的小花的冤情,我來是特意上門來感謝您的。”
餘雪華翻出自己背包裡一張照片遞給蘇仙,慢慢講述了何小花的故事。
“這是小花的奶奶。”
蘇仙接過,聽她道:“小花是我最出色的學生之一,也是最刻苦最知感恩的,去海市工作後,每個月會把自己的工資分成兩份一份寄給學校,資助其他女孩子上學,一份寄給她奶奶,我當時讓她把錢攢著,海市這樣的大城市生活肯定不簡單,但這孩子一直堅持,一年前小花出事後再沒寄過錢,我當時以為孩子想通了,但過年她沒回來……”
說到這裡,餘雪華垂下眼眸,眼眶慢慢變紅,“她是個戀家的孩子,尤其是家裡有相依為命的奶奶,每年哪怕要轉車一天一夜也會趕回家陪她奶奶過年,呆個兩天又坐車回城市,但那年她沒回來,我意識到不對,卻怎麼也聯係不上她,她的手機打不通,留的地址寄去的信石沉大海。後來村裡傳她嫁人了,這在走出大山的女孩們中並不少見,我不信,一直打探消息,托走出大山的學生去問,卻毫無音訊,我那時候以為她或許真的想過更好的生活,直到……”
何小花的死訊從輾轉而來的警方們口中傳來。
“他們告訴我,我聯係小花的前一天,小花還活著。她該多絕望,才會在那麼放心不下她奶奶的情況下,尋短見……”餘雪華眼淚不住落下,“如果當時我能早點發現她不對,說不定,就能救下她了。”
“這不是您的錯。”蘇仙輕輕撫著餘雪華微微顫抖的肩頭,神色悲憫,這樣的悲劇誰也沒料到,但被留下的親朋總會陷入無邊自責和愧疚。
但她同樣明白當時的何小花也是努力自救過了,隻是惡意太深,她努力了卻終究沒熬過去。
“蘇小姐,我、我有個不情之請。”餘雪華努力止住哭聲,紅著眼眶注視著蘇仙,輕聲說:“小花的奶奶,一直念叨她。兩年沒見到孫女的她身體越發不好,估計……能不能請您去看看她,假裝是小花……讓老人能安心一些。”
“這倒是沒問題,但我和小花,奶奶認不出來嗎?”
餘雪華神色更難過了,“老人家最初眼睛就不好,小花一直沒回來她似乎察覺到什麼,一直哭,如今完全看不見了。”
“好。”
蘇仙想都沒想,答應下來。
“真的,謝謝真的非常謝謝您。”餘雪華高興握住蘇仙的手,差點就要給她跪下,被蘇仙托住。
蘇仙將餘雪華暫且安排住在了彆墅,同時讓人準備車前往何小花的故鄉——棗陽縣。
這是一個位於西部山區中的小小縣城,目前華國最貧困的地方之一,沒有公路、沒有網絡甚至連通電覆蓋都不到一半。
苗宛得知蘇仙要幫餘雪華‘冒充’何小花去棗陽縣過年,不放心。
“小仙兒,我和你一塊去。”
蘇仙本來想拒絕,擔心苗宛受不了那邊環境,但想到苗宛目前情緒狀態,話到嘴邊止住。
“好。”
一天後。
蘇仙、苗宛以及餘雪華坐上車前往棗陽縣,因為沒有直達且坐火車時間過長,蘇仙便讓人準備了商務車,在後麵放了簡易床。
兩天後。
蘇仙她們的車到達了棗陽縣,餘雪華為她們指路,“前麵右轉,路窄會顛簸,你們多擔待。”
蘇仙和苗宛望著外側那從繁華華麗便捷到逐漸老舊在到滿是泥濘和鄉土氣息的風景,震驚沒停下來過。
即便是孤兒出身的蘇仙上輩子也沒見過如此貧窮落後的地方,更彆提苗宛。
顛簸的路讓苗宛不得不抓住頭頂側方的握把穩住身形,她目光卻一直落在外麵劃過的一座座破敗的老屋,震驚、複雜、憐憫,種種情緒混在一起,讓她因為牧衍之、牧峰被抓導致的抑鬱情緒被替代。
在顛簸了快兩個小時。
蘇仙她們的車停在了一個塵土飛揚的村子門口,路邊上一個木牌上刻著模糊的:棗陽村三個字。
餘雪華:“到村子了,小花在最西邊,裡麵路不好走,咱們得走進去。”
蘇仙和苗宛點頭,隨著她一起下了車,路過村頭,破敗房屋前都坐著一些老人,他們麵上刻著歲月留下的痕跡,雙眼中帶著好奇的光,有的腿腳利索的還會跟著起來,探頭看著蘇仙她們的背影。
“餘老師,她們是誰咯?”
聽到有老人問,餘雪華笑容溫和,朗聲回答:“小花喲,不認識的了?”
同時小聲提醒蘇仙說話老人的姓。
“哦喲!小花哇,女大十八變咧。”老人們其實視力記憶力都不太好了,望著蘇仙,眼神慈愛,樂嗬嗬地誇起來。
蘇仙露出害羞的神態,“王奶奶好嗦,我之前忙的咧,今年回來看我奶。”
“小花最孝順的咧,哪像我屋頭孩兒都三年沒回來咯。”王奶奶豔羨不已,眼中還掛著點淚光。
餘雪華低聲道:“王奶奶兒子兒媳在大城市打工,基本三四年才回來一趟。這裡的其他老人的子女孫輩基本都是這個頻率。”
因為回來一次,時間、金錢成本都太大,在外打工的多是辛苦行業。
苗宛忍不住問道:“沒有人修路嗎?”
“麼得,縣裡也窮。”餘雪華苦笑一聲,指著遠方露出的一棟稍微高一些的房子,“那是我們的學校,整個棗陽縣有一半村落在這上學,但每年學生不超過一百個,而且男女比例失衡,女娃不超過十個,就這些還是因為有小花資助才有的,一年前她出事,女娃們退學了大半,隻有三個還在念了,但今年……”
餘雪華頓住,扯開話題:“快看,到了。”
蘇仙抬眸,一座比之前看到的更加破的土房子出現在門口。
陽光灑落下,一位帶著黑色毛線帽的老人癡癡看著她們的方向,念念有詞。
餘雪華上前一步,用特彆開心的聲音喊道:“何奶我來看你來啦!你猜誰回來啦?”
小花奶奶順著餘雪華出聲的方向扭頭,臉上揚起笑容:“餘老師來咯,誰回來,難道是我家小花嗎?”說著老人又搖了搖頭,“小花這會該上班咯,還沒到放假時候咧,離她放假還有小半個月咧。”
餘雪華露出難受的表情。
蘇仙走上前,到小花奶奶跟前,用流利的當地方言喊了一聲奶奶。
“我是小花,我回來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