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裡沒有點燈, 黑漆漆的,眼睛仿佛被蒙上了一層布, 什麼都看不清楚。外麵的月光微弱,勉強透過窗戶,可仍是不頂用。
血腥味越來越重, 充斥著鼻尖。林汐鷗的睡意全無, 神經被拉到極致, 心抑製不住跳的特彆快。
她身子繃緊。
抱著林汐鷗的人, 感覺到了她的緊張,明白她已經醒過來, 頓了一瞬,隨即把她抱得更緊。
林汐鷗抿了抿唇, 由於看不清楚,觸感反倒更加清晰, 幾乎能聽出來他呼吸間隔的規律。
她正要說話, 忽然耳垂被狠狠咬了一下,疼得厲害, 林汐鷗忍不住咬著下唇,吸了口涼氣。
旁邊的聲音低沉, 帶著乾澀跟不易察覺的虛弱:“沒心沒肺, 發生了什麼都能睡這麼香。”
林汐鷗有些恍惚, 這些日子以來, 她還是頭一次聽到皇帝的聲音。
他消失的毫無預兆, 突然就沒了音訊, 不知所蹤,宮裡亂成一團。
倒是不管外麵亂成什麼樣,那群看著他的侍衛,都不會讓彆人進來打擾她,林汐鷗才能每日都悠閒自在。
隻不過皇帝親娘,那次突然闖進來,侍衛們雖說想攔,可到底是不敢。畢竟按常理來說,林汐鷗再受皇帝寵愛,也不敵親情。
侍衛們慫了一次。
可這正合了林汐鷗的意思。她就是要找個時機,把皇帝給逼出來,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滿地的碎瓷片,皇帝進來時,她竟然沒有察覺。
他把臉埋在林汐鷗的頸窩,身子蜷縮著,特彆依賴,整個人特彆疲憊,這會兒像是找到了安全的地方,總算能歇一口氣。
皇帝能歇著,林汐鷗可不能由著他,滿屋子的血腥味,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皺起眉頭,伸手推開他。
皇帝一怔,越發把她摟的緊,死活都不肯放開,林汐鷗被他弄懵了,而且有些難受,下意識用力掙開。
皇帝卻不鬆手,力氣越來越大,血腥味也因為他的動作更加濃烈,估計是因為撕裂了傷口。
林汐鷗睡的好好的,突然被弄醒,腦子還不太好用,一時沒想到皇帝的心思。
她有些著急,語氣染了幾分薄怒:“你先放開,都什麼時候了,還再鬨!”
皇帝沒有應聲,隻有呼吸聲明顯,由於林汐鷗剛才的掙紮,兩個人換了位置,她借著微弱的月光,能瞧見皇帝臉上的占有欲。
他緊抓著林汐鷗,不讓她離開,就像小孩子拚命護住自己的糖果。
林汐鷗的視線往下,落在他的手臂,那處的衣袖隱隱透出血跡,她眉頭一緊,用力推開他,然後轉身下床。
皇帝到底是有傷,即便再有力氣,也還是虛弱的,手心落了空,他看了一眼,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有些空洞。
然後猛地抬頭看向林汐鷗,眉宇間透出不甘心,想要把她重新擁入懷中的欲|望頗為明顯。
他身子繃緊,看見林汐鷗離他越來越遠,心裡的恐懼湧了出來,她還是不肯要他。
林汐鷗走到寢殿門口,皇帝想從床上起來,把她攔住,卻渾身沒了力氣,怎麼也動彈不得。
他心口發顫,等著林汐鷗推開門,忽然她走到旁邊的書架前,將桌上擺著的燈點亮。
頓時柔和溫暖的光暈籠罩著她,發髻鬆散,一縷頭發擋住了眉眼,她伸手彆到耳後,穿的衣裳單薄,玲瓏有致的身材顯了出來。
皇帝眼神緊盯著她,愣了愣,沒有想到她不是離開。
隨即眸子暗了暗,林汐鷗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他眼裡。
她微微踮腳,從書架最頂層的格子上,拿了一個藥箱,不知是什麼木頭做的,聞起來還有些香氣。
裡麵裝著治傷的藥。
林汐鷗用不著這些,但皇帝之前遇到什麼寶貝東西,總是會記掛著她。而且幾年前,皇帝跟丞相鬨了一次,不小心將她傷著,他就把許多名貴的藥都往她這兒送。
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場。
她把藥箱抱在懷裡,小心翼翼地躲開地上的碎片,怕一不小心踩到,放在床頭櫃上,然後又往返去拿燈。
林汐鷗一趟一趟的走動,皇帝的唇有些乾澀,剛才的恐懼,被她手上的燈驅散。
滿眼都是林汐鷗溫柔擔心的神情。
皇帝變得聽話起來,任由林汐鷗折騰,把衣服解開,露出傷口,挺深的,血還在不斷往外流。
他隻是躺在這兒,應該是沒有多長時間,竟連床單都被他的傷口染紅了一片。
林汐鷗不自覺皺起眉頭,心底莫名多了一絲怒氣,手上動作倒是輕柔的很。昏黃的光線落在她臉上,映出動怒的眉眼。
皇帝瞧見了,他眼睫顫了顫,聲音有些沙啞,試探著說道:“我把床弄臟了,我到椅子上坐著,你再幫我包紮好不好?”
林汐鷗差點被他這句話給氣著,猛地抬頭,入眼卻是他不安的神情,皇帝眼窩發黑,疲憊的很,應是許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了。
她滿肚子火氣,瞬間發不出來了。
皇帝身上的傷是怎麼弄的,林汐鷗沒有問,但也能猜到。他跟丞相打起來了,肯定不會坐以待斃,絕對不像是會認輸的人。
這陣子他不出現,林汐鷗就是擔心皇帝的安全,所以讓他出現一次,好讓她心裡有底。
傷口包紮好,林汐鷗想拿塊帕子浸在熱水裡,讓他擦擦臉,正要轉身時,忽然衣袖一重。
皇帝拽住,眼巴巴地看著她:“我不用擦臉,你過來陪我一會兒。”
林汐鷗皺起眉:“你不嫌臟?”
他搖頭,然後又連忙補充了一句:“你要是嫌棄我,我這就去洗。”
她歎了一聲氣。
皇帝抱著她睡的尤為安穩,他與之前不同,沒有了那些霸道跟陰鬱,更像年紀小的時候。
他抱著林汐鷗的腰,蜷縮著雙腿,下巴抵在林汐鷗的肩窩。呼吸溫熱平緩。
林汐鷗漸漸也來了困意,閉上眼睛,腦子昏昏沉沉的,不知多久,她也睡了過去。
天色微亮,躺在床上另一邊的人醒過來,把眼睛睜開,皇帝瞬間變得尤為警惕,一雙眸子冷得駭人。
他看見林汐鷗,冷意瞬間消散,臉上滿是溫柔。
林汐鷗還在睡,呼吸輕淺,整個人被他抱在懷裡,一副順從的姿態,皇帝眸色一暗,吻著她的額頭,彎了彎嘴角。
他盯著林汐鷗,忽然開口說道:“我跟他,你選誰呢?”
剛醒過來的聲音有些喑啞,林汐鷗沒有聽見,還在睡夢中。
皇帝垂著眼睫,指尖輕撫著她的臉頰,輕聲說道:“不管你選誰,陪著你的隻能是我。”
林汐鷗無意識地蹙起眉頭,似是對他的低語有些不耐煩。
等到她醒過來,皇帝已經不見,隻有空中殘存著的血腥味,提醒著林汐鷗,昨晚他的出現不是在做夢。
地上的碎片,林汐鷗讓人全都打掃收拾乾淨,她這才發覺寢殿裡空蕩蕩的,原先堆滿了古董花瓶,還有珠寶首飾,這會兒都沒了。
若換成平常,她早打發人去要新的,眼下正亂的很,誰還顧得上誰。
林汐鷗打了個哈欠,倚在榻上,閉著眼假寐,到下午的時候,一個太監在外麵求見。
拿著不少的瓷器,掃一眼過去,就覺得頗為名貴。
這是上次丞相派過來的人,給她傳話,說過陣子必定將她帶走。
林汐鷗眉心猛地一跳,莫非已經成了定局,來接她了?
太監卻隻是送了東西,並沒有提帶她走的事情,反而壓低聲音:“太後,您彆著急,丞相正在謀劃。他聽說了您這兒的事情,便讓奴才給您送來新的。”
“丞相知道您喜歡這些。”
林汐鷗眯起眼睛,沒有說話。
那太監又說了一句:“後天奴才還過來,那時有一批新的物件兒,送到您宮裡。”
他行禮告退,倒著走出去,林汐鷗盯著殿門外的侍衛,看了半天,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可一時又想不起來。
轉眼間,後天就到了,太監卻沒有再出現,林汐鷗從白天等到晚上,都沒瞧見人。她揉著眉心,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冷不丁到了第二天,太監忽然出現,急匆匆的,眉宇間染著喜色,掩蓋不住的高興。
手裡根本沒拿說好的新物件兒。
他似是也不打算解釋,就這麼衝了進來。
然後跪在地上,瞧見林汐鷗身邊沒人,才敢壓低聲音:“喜事啊,太後!”
他聲音激動:“丞相怕是兩天以後,就能殺進宮裡,您不用等太久了!”
林汐鷗眼神一緊:“怎麼回事?”
太監剛要回話,忽然從地上起來,彎著身子湊到林汐鷗跟前,降低聲音,小心翼翼的:“雙方昨日交戰,丞相大勝,而且還將皇帝刺了一劍,正中心脈,怕是活不成了。”
林汐鷗腦子嗡的一聲。
她連忙問係統,到底怎麼回事,皇帝死沒死。
係統翻了翻任務進度表,它最近跟皇宮磁場犯衝,就特彆難受。沒辦法差各路人馬在做什麼,而且數據也不刷新了。
應該是卡了。
八成是它前陣子覺得太悶,下了幾集電視劇,內存不夠。
係統默默地刪除電視劇,但是得等時間,它下得太多了。
然後嘴上說道:“我不知道啊,最近功能不太好使,查不出來。”
林汐鷗氣得罵它:“廢物!”
係統心虛地沒吭聲。
皇帝此時的情況,應是被瞞得死死的,連丞相那邊也隻是猜測,摸不清到底如何。
皇宮大亂,風言風語,說什麼的都有。不少宮人都萌生了逃走的念頭。林汐鷗沒功夫去管這些,心裡煩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