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顏……
這兩個字,林寒豈能不明白。
在薄晏問林寒這句話時,會議室內所有人目光都投向她。
有人想到了林寒的寒,和寒顏的寒,好像是同一個字。
林寒放在桌上的右手,食指指尖輕輕點了兩下桌麵,似在思考著什麼,又像是在掩飾些什麼。
她沉默了片刻,那張平日裡總是淡漠的麵孔,難得帶了一抹微笑,“蘇軾的《水調歌頭》裡寫道,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我想,寒顏中的寒,應該是出自高處不勝寒中的寒。意在薄總對自己公司的產品有極大的信心,旁人難以超越。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薄總做化妝品生意,顏這字,自然代表了女人的容顏。兩個字連在一起,寒顏,不僅僅代表做生意的野心,也表明薄總對品牌的定位。”
林寒平時在公司裡話很少,如此長篇大論,倒是讓一些和她接觸過的同事感到意外。
周總對林寒不禁刮目相看,心說這小姑娘不愧是留過學回來的高材生,幾秒鐘的時間,就能有條不紊的說出這麼一番頭頭是道的解釋。
林寒說話時,薄晏目光始終停留在她臉上,像是想從她臉上看出什麼來。
在她侃侃而談時,會議室裡彆的人麵上都露出讚許的神色,而他,眉心卻逐漸深皺。
待林寒把話說完,他似笑非笑的開口,“林小姐的這番解釋,倒是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不過,本公司的寒顏中的寒,取自王安石的一句詩,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
說到淩寒這兩個字眼時,他語調微微加重。
在場眾人,腦子稍微靈光一點的,立即聽出來,這薄總口裡的淩寒,同諧音林寒。
難道隻是巧合嗎?
林寒心裡猛的抽了那麼一下,她感覺到大家都偷偷打量著她,麵上努力保持著微笑,以免讓他們看出端倪。
略一停頓,薄晏繼續緩緩開口,“至於顏,不過是因為本人名字中有個晏,便取顏的諧音罷了。不知林小姐聽了後,會不會感覺到有一絲失望。”
薄晏後麵那句曖|昧不明的話,讓大家看林寒的眼神愈發深意。
怎麼感覺兩人之間的氣氛,好像有那麼些不對勁。
難道以前兩人認識?
或者,薄總口裡的老朋友,指的就是林寒?
林寒:“薄總說笑了,剛才不過是我的一點愚見,還希望薄總不要見笑。”
薄晏看向周威,“周總,今天的公事就談到這裡,不過還有點私事,要向周總借個人,隻怕會耽擱對方一點工作時間,不知周總介不介意。”
“薄總說的這是哪裡話,談什麼借不借的,薄總有什麼事隻管說就是,我們公司上下員工,一定會全力配合。”
“那我就在這裡多謝周總。”薄晏站起身,繞過桌子,緩緩踱步到林寒麵前,“林小姐,已經跟你們周總申請過,不知你怎麼說。”
林寒猜到薄晏今天來公司,肯定不會隻那麼簡單就為了廣告的事情。
但她沒想到,薄晏會當著眾人的麵,毫不避諱的和她說話。
並且為了防止她拒絕,拿周總來壓她。
她記得,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人。
也是,他現在是生意人,手段心機,自是跟學生時代不一樣。
正如她剛才對陳茵所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在得知薄晏要來的時候,她心裡已做好各種準備。
林寒輕巧的一笑,“薄總都開口了,我豈有拒絕的道理。”
從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薄晏就發現,她看他的眼神,就像萬年不化的冰塊,冷冷的,看不到任何情緒的變化。
喜怒哀樂,什麼都沒有。
就好像,他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
林寒和薄晏一起出公司後,整個公司再次陷入了熱議。
“你們聽說了嗎,寒顏公司的薄總,帶林寒一起出去了,還當著周總的麵說有些私人事情要和林寒談。”
“有情況啊看來。”
“聽芳姐他們在會上的人說,薄總說的一些話,也挺耐人尋味。”
“什麼話?”
“薄總問林寒他們公司寒顏兩個字該怎麼解釋,林寒說寒是出自高處不勝寒的寒,顏是容顏的顏。而薄總說,寒顏的寒,是淩寒獨自開的寒,顏是薄總名字的諧音。淩寒獨自開,淩寒,豈不是諧音林寒,再加上薄總說顏是他名字的諧音,結合起來,你說說看,什麼意思?”
“嘖嘖,你的意思該不會就是說,薄總那句話的意思,寒顏兩個字,其實取的就是林寒和薄總兩個人名字的結合。我個媽……會不會解讀過度了?要真是這麼個情況,那豈不是他們兩人以前……”
“我也是聽芳姐他們說的,還說這是周總他們幾個私下解讀的。”
“周總他們竟然也這麼八卦?”
“哈哈,你以為。好像薄總直接當著周總的麵要人,芳姐她們說,周總當時看到薄總走到林寒麵前時,整個表情都變了。”
“周總應該很開心吧,要真林寒和那位薄總有什麼關係,這單子不是穩穩的。”
“想不到林寒平時在公司悶不吭聲的,低調的很,竟隱藏的這麼深。”
“這也不是隱藏的深,可能在人家眼裡,也沒有什麼好炫耀的。”
“那也是。”
……
林寒跟在薄晏身後出去時,回工位拿了隨身攜帶的小包。
走出公司,林寒開口,“要說什麼找家最近的咖啡館,我手上還有事情要忙。”
薄晏隻手插著兜,他今天來,穿的比較休閒。
看得出長期鍛煉的原因,身材極好,淺灰色的襯衫貼著肌膚,隱隱勾勒出硬朗的線條。
隻隨意的一站,就成了一道風景。
薄晏深看她一眼,眸色未明,“我對附近不熟,你說個地方。”
林寒也不和他客氣,帶他來到時常和同事一起定下午茶的茶餐廳。
離公司不遠,不過五百米的距離,不到五分鐘的腳程。
進餐廳後,林寒找了個靠窗的位置。
光線明亮,視野好。
她隨意的點了兩份小食飲品,待服務員退下後,她目光看向薄晏,主動開口,“薄總,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
薄晏注視著她的眼睛,此時,他能從她的瞳孔裡看到他一個模糊的影子。
琥珀色,以前是清澈,現在是無情。
他兩個月前就聽說她回來了,圈子裡的人找過她,但都被她給拒絕。
一走就是七年,這七年裡,他再也打聽不到關於她的任何消息。
就好像,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一般。
費儘功夫,也隻能從一些邊角料裡得知,她讀了普林斯頓,成績優異。
他曾以為,以她那倔強的性格,她可能不會再回來了。所以再聽到她回國的消息,他還沒有做好麵對她的準備。
再相遇,他料到會是個什麼場景,徒增傷感罷了。
前段日子,他做生意的圈子裡傳出消息,她父母在安排她相親,他這才沉不住氣,無比迫切的想要再見到她。
哪怕明知道,彼此會是如此尷尬僵硬的局麵。
原本想說的很多話,到喉口卻又哽住,接而化為一抹無聲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