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唯一呆呆地看著季昀。
營地夜晚會開著大燈, 方便起夜的人，加上圓月高懸，灑下的月輝為夜色中添了一層柔紗, 以至於她可以清楚看到他發絲上沾染的水汽，透著霜寒。
“趕緊進來。”
她回過神，顧不上想他怎麼出現的，連忙把人往帳篷裡拉, 手碰到他的手背, 冰冷的溫度激得她心中一凜, 趕緊把被子裡的熱水袋塞進他懷裡。
“不冷。”他放下背包, 望著她的目光帶著溫柔的笑意, “好在你醒了。”
“我要是不醒, 你就打算站外麵不進來啊？”鬱唯一瞬間理解了他的意思。
季昀笑笑, 沒有回答, 反而問：“不問我怎麼過來的？”
“我迷迷糊糊聽到有嗡嗡聲, 像螺旋槳那種……”鬱唯一拉著他坐在床邊，猜測，“坐的直升機？”
“季太太果然聰明, ”季昀說，“大哥路過，順道把我放下來，包裡有媽親自做的月餅。”
鬱唯一打開包, 最上麵就是包裝好的月餅, 拆開後立刻散發出濃鬱香味, 她直接拿了一小塊塞嘴裡, 順便也喂了他一塊。
“劇組今天也發了月餅，沒有媽做的好吃。”鬱唯一說著, 又拿起那包鹵雞腿。
季昀說：“看到你朋友圈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隻好匆忙在一家超市裡選了包，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我才不要吃它，我要把它存起來，”鬱唯一翻生產日期，“等到快過期了再吃它。”
“為什麼？”季昀好奇。
鬱唯一白了沒get到她意思的藝術家一眼：“這可不是一般的雞腿，是你跨越千裡來找我的見證。”
季昀失笑，反手指自己：“我這個人才是最有力的見證，不是嗎？”
“是是是。”鬱唯一湊過去在他嘴角親了下，“現在我命令你行使暖床的權力，躺上去。”
“沒洗腳呢。”
鬱唯一翻出自己的洗腳盆，從暖水壺裡倒了半壺，趁季昀泡腳時，她快速去了趟洗手間。
回來時，暖床小綿羊已經把自己收拾妥當塞進被窩。
她鑽進被窩時，撲麵而來他身上清爽的味道，他將她摟在懷裡，她抱住他的腰，深深吸了口氣：“你怎麼知道我住這個帳篷？”
這片營地紮了不少帳篷，也沒說在門口掛個名字什麼的，季昀又沒來過，他從直升機上下來，卻能準確找到她住的帳篷，想想就很奇怪呀。
“忘了手機可以定位了？”季昀下巴抵在她的額頭，輕昵地蹭了蹭，“我從手機上可以看到你的位置，而且以前視頻的時候你給我看過帳篷紮營的位置，兩個綜合一下，確認你住哪個帳篷就很簡單了。”
鬱唯一沒說話了，兩人安靜地擁著，她的睡意再度湧上，快睡著時，喃喃一句：“不是讓你不來嗎。”
“腿長在我身上，不想讓我來，有本事你把它們卸掉。”他的聲音愈發溫柔，語氣聽起來卻有幾分小小的賴皮。
鬱唯一把腿架在他腿上：“那我得量一下，這雙腿值多少錢。”
“值多少？”他低聲問。
回應他的是她均勻的呼吸，暖暖地拂在他麵頰，他在她眉心印下一吻，歎息著閉上眼睛。
今晚一定會有個好夢。
*
早上七點不到，營地就開始熱鬨起來，相比較演員和工作人員，導演不用起來化妝準備，倒是可以晚起一些。
不過平時鬱唯一聽到這些聲音自然而然就醒了。
然而今天一直快到八點，帳篷都沒有動靜，道具組那邊某個東西需要導演定奪，又不敢去敲導演的帳篷，隻好找到小慧問她鬱導什麼時候起來。
小慧也摸不清，平時這個點鬱唯一早醒了。
她猜測鬱唯一可能因為昨晚加班太晚的原因，導致今天睡過頭了。
“你稍等一下。”
小慧決定直接進帳篷喊人。
“唯一姐，你醒了嗎？”她先是在帳篷外喊了聲。
片刻後，她聽到了腳步聲，看來是醒了，小慧鬆了口氣。
門簾拉開，小慧正要開口，卻在看清出現在麵前的人的模樣時，瞬間目瞪口呆。
季、季老師？？？
臥槽！
真的是季老師！！！
小慧瞳孔震顫，在心裡瘋狂呐喊：我的媽呀，季老師什麼時候來的！
昨晚睡的時候沒聽說來啊。
“早，小慧。”仿佛沒有看到小慧瞠目結舌的表情，季昀朝她點點頭，率先溫和地打了聲招呼。
“早、早，季老師。”小慧結結巴巴地回了句。
這一瞬間，她腦海裡隻回蕩一個念頭：難怪唯一姐晚起了！
季昀笑笑，示意她進來，然後走到床邊，小慧看到他彎下腰……她趕緊把腦袋偏到一邊，過了會兒，她聽到了鬱唯一困倦的聲音：“小慧，什麼事？”
小慧說了道具組的事，鬱唯一揉了揉眼睛：“就照他說的做吧。”
“好的。”
等小慧走了後，鬱唯一接過季昀給她倒的熱開水喝了口：“你害我起晚了。”
又背鍋的季老師表示：“我什麼都沒做。”
“你什麼時候醒的？”鬱唯一見他已經穿戴整齊，不像是剛起來的樣子。
“比你多醒一會兒。”季昀用另一個重新充了電的暖手袋暖好鬱唯一的襪子，坐在床邊，把她的腿拉到自己身上套襪子。
她皮膚白，腳也生得秀美，指甲蓋晶潤粉嫩，拇指還俏皮地朝他動了動，想要去碰他的手。
引得他沒忍住，在她腳板底輕輕搓了下。
“彆彆彆！”
鬱唯一癢得五指蜷縮，想要把腳回縮，被他用力扣住，她隻好可憐巴巴地求饒。
季昀看了她一眼，鬱唯一老老實實不再亂動，任由他給她穿好襪子。
穿戴好衣服，鬱唯一又拿出一支新牙刷給他，手指在他下巴勾了勾，大姐大似的說：“走，帶你洗漱去。”
季昀手握裝著牙刷的馬克杯，乖乖跟在她身後出了帳篷。
刹那間，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不約而同停下腳步，齊齊往這邊看過來。
鬱導後麵跟著的……是個男人吧？
是從她帳篷裡出來的吧？？！！
小慧在旁邊瞄到這些人的反應，頓時平衡了。
喏，先前她的震驚也不算什麼嘛。
那邊那個手裡拿的東西都掉地上了好嗎！
所有人目送兩人去到旁邊的洗漱區——一排接過來的水龍頭，水是用水泵抽出來的井水。
有人忍不住小聲問：“那個男的是誰呀？怎麼長那麼帥，是咱們組的哪個演員嗎？”
最後這句壓得非常低，隱隱帶了點彆的意思。
劇組加起來好幾百號人，有些特約演員戲份不多，工作人員不見得都認識。
倒是有人眼尖，認了出來：“彆亂說！那是季老師，鬱導的老公。”
“什麼？鬱導結婚了啊！”
“土鱉！你這是多久沒上網了？”
……
鬱唯一在洗漱區遇到了女二號範心語，她現在住的那間板房就是鬱唯一讓給她的。
“鬱導，早啊。”她嬌滴滴地打了聲招呼，目光往季昀身上一掃，眼睛一亮，“這位帥哥看著眼生，他是……？”
“我先生。”
範心語反應非常快，立刻收起滿眼的驚豔：“久仰久仰，我是範心語。”
季昀禮貌性地笑笑：“你好。”
“鬱導，我去那邊，不打擾你們哦。”她朝鬱唯一曖昧地眨了下眼睛，讓助理拿著她洗漱的東西，挪到了另一邊。
“鬱導結婚了呀？”範心語內心八卦之魂燃燒，問助理，“她老公……就剛才那位，也是演員嗎？”
“不是，”助理知道自家藝人平時八卦的都是死對頭的那些消息，對鬱唯一的情況不了解，“是位很出名的畫家。”
“藝術家啊。”範心語恍然，“難怪看起來氣質不一樣，真他媽的帥。”
助理深有同感地點頭，不忘提醒她：“注意形象，彆說臟話。”
“反正又沒其他人。”範心語往自己臉上搓泡泡，過了會兒她忽然嘿嘿笑出來，“我算是明白為什麼張磊這狗東西吃癟了，他和這位藝術家完全沒有可比性嘛。”
張磊是另一位人氣男演員，範心語和他之間不對付，助理嚇了一跳，趕緊往周圍瞄了一圈：“姐啊，你少說兩句，當心被彆人聽到！”
“他有膽子想玩導演，還怕彆人說？”範心語不屑道，“你說我要不要去告個小狀？讓藝術家防著點張磊那個小人。”
助理：“……”
*
等到正式開工，B組所有人都知道鬱導的老公來探班了。
問什麼時候來的。
半夜啊。
怎麼來的。
聽說是坐直升機來的。
——不少人半夜聽到了直升機的嗡嗡聲，據此推測出來的。
季昀和各位演員也打了招呼，鬱唯一工作時，和從前一樣，他就安靜地在旁邊看著。
等到休息，鬱唯一才有機會和他說上話，她總覺得自己把小綿羊孤零零地扔在這兒太可憐了。
“你要是覺得無聊可以去周圍逛逛，不一定非得在這裡待著。”
“看你導戲怎麼會無聊？”季昀搖搖頭，她大概不知道，她認真工作的時候有多美。
美得讓他移不開眼睛。
“好吧，就當這是對我的讚美了。”鬱唯一心裡好受了些，“反正你要想去哪，就讓小慧帶你去。”
季昀將掉落在她頭發上的石塊取下來：“我知道，你不用操心我。”
“午飯你想吃什麼？”鬱唯一把手機上管飯大哥發的消息給他看。
都是大鍋菜：魚香肉絲，土豆燉排骨，清炒土豆絲，白菜粉條，番茄炒蛋，紫菜蛋花湯。
季昀皺了下眉，沒有說話。
鬱唯一在劇組這幾個月，不常分享夥食給季昀，偶爾分享給他的食物照片都是特意加餐，看著很豐盛才發照片。
他並不是嫌這些食物不好，隻是下意識有些心疼。
“你吃什麼？”他低聲問。
鬱唯一沒注意到他的異樣：“土豆燉排骨是必選的啦，後廚師父廚藝不錯，燉得很香，不過這道菜是沒的最快的，有時候小慧去慢了點就沒了。”
“白菜粉條也不錯，再來個土豆絲加蛋湯，我平時都這麼吃。”
季昀指腹輕輕摩挲她瘦了一圈的手腕，聲音有些啞：“我和你一樣。”
小慧得了令，腳下生風立刻去了。
唯一姐可是說了：一定要打到土豆排骨！
下午開拍，和周書晏搭戲的那位特約演員剛到劇組，她隻有今天這場戲。
然而，大概麵對的是周書晏，特約演員顯得畏手畏腳，鏡頭一到她，就不知道該怎麼擺動作了。
周書晏儘力帶她入戲，她反倒更加不知所措，最後急得哭了。
周書晏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鬱唯一。
“對不起導演，我、我做不到。”特約演員哭成了淚人，又是羞愧又是難堪，明明為了這個角色準備了很久，可臨到頭才發現紙上談兵永遠和事實不一樣。
鬱唯一歎了口氣，走到特約演員麵前：“你為什麼覺得自己做不到？ ”
她指周書晏：“他是洪水猛獸嗎？”
特約演員猛搖頭：“是、是我的問題……周老師一湊近，我、我就沒辦法做出任何反應了。”
“……”鬱唯一心平氣和地道，“你隻需要扶住周老師就行，低著頭，不要看鏡頭。”
她給對方做示範，這是導演的基本工作，周書晏和她配合完成，特約演員認真看完學習，最後拍了三遍，過了。
鬱唯一也是鬆了口氣。
中間暫時休息一會兒，她去了趟洗手間，回來就看到季昀在和周書晏聊天，看起來交談甚歡的樣子。
鬱唯一走近後，周書晏特彆有眼力見地撤了。
“你們在聊什麼？”鬱唯一隨口問。
季昀臉上流露出微妙的神情，低頭看她，不說話。
鬱唯一：“？”
她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
她的這個舉動讓季昀想起一個貓貓後退的表情包，他偏頭悶笑一聲：“周老師來加我微信。”
“嗯？？？”鬱唯一某根雷達猛地動了。
小慧說的各種有關周書晏的據說從腦海裡冒出來：
據說周書晏一直沒有談過戀愛，而他出演的戲，被粉絲廣為流傳的不是他和女主的CP，通常和男配之間的CP更出圈。
據說周書晏曾經被傳過性取向疑似為男。
……
“他乾嘛加你微信？”
她脫口而出，眼睛瞪得滾圓，宛如一對漂亮貓瞳，季昀顯然被季太太可愛到了，忍不住伸手去順她的毛……頭發。
“給我發紅包。”他的聲音含著笑意。
“……”鬱唯一雷達動得更厲害了，“他，為什麼！要給你發紅包？”
好家夥。
周書晏！
你居然趁我不在想撬我的牆角！
季昀說：“你剛才和他配合給那位特約演員作示範，他碰到了你的腰，所以過來向我解釋，並給我發紅包。”
鬱唯一：？？？
鬱唯一：……
她緩緩轉頭，麵無表情地看著遠處蹲在地上大概在看劇本的周書晏。
你可真是個人才啊。
“你剛剛在想什麼。”季昀微微俯身，在她耳邊輕聲問。
鬱唯一轉過視線，乜了他一眼，忽然說：“看你這樣子，是一點也不介意我作示範的時候，和男演員之間有肢體接觸哦。”
季昀驀地收了笑，眼簾下垂，長睫微顫，過了會兒，啞著聲音無限委屈地說：“介意又有什麼辦法呢。”
說完，轉過了身。
鬱唯一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