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在水麵上的蓮花燈圍繞著湖中央摟在一起的男女,倒映在湖麵的影子搖曳錯落,兩人的發絲纏繞在一起,同樣穿著大紅的衣裳,像是被血染紅的嫁衣一般刺目。
紊亂的呼吸聲落在水麵,雖然麵上帶著抗拒的神色,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摟緊了他的脖頸。
因為他是這吊橋蔓延開來的大火之間,四周被狂風吹得淩亂的蓮花燈湖畔內,她唯一的的支柱。
畫舫上邊淒厲絕望的尖叫聲不絕於耳,表皮破開溫熱的血液迸發出來的聲音像是催魂曲一般。
這一定是個噩夢。
浸泡在寒冷的湖水裡邊,她的身子開始發抖。
摟著她的人似乎注意到了這點,將她攬進懷中,然後腳尖點上水麵上的一盞蓮花燈,華麗的梅紅廣袖拂過湖麵的漣漪。
她被他抗在肩上,這姿勢有些羞恥,簡直就像是戰亂時候被擄走當做獵物的女子的一般,她忍不住狠狠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緊接著她發現他似乎來到了船上。
在這樣的姿勢中,她又看見了刀光。
船頭的那些白衣女子雖然有目標,但是遇到這些身份不明的人也會格殺勿論。
她看見那些柔軟的水袖在頃刻間化作纏繞著的毒蛇朝著他們這邊席卷過來,而扛著自己的人則是單手挽著劍花,將那水袖頃刻間斬斷。
他的動作輕盈,就算扛著她劍法也絲毫不拖泥帶水。
幾乎在一個來回之下,蘇秋格便有些眼花繚亂,隻能怔怔地看著殷紅的血液順著他緊握著的劍身緩緩滴落,如他衣角的顏色一般,猩紅而又明豔。
她盯著那血痕看了半晌,望著那血珠滴在畫舫上邊,男子的衣擺被湖麵的風吹得獵獵作響。
她忽然覺得這幅畫麵有了很深的熟悉感,就好像很久之前她也見過似的。
然而沒等她想太多,眼前的場景便再次顛覆。
在刀光劍影之中越來越多的白衣人倒在了他的劍下,就在她以為要這樣無休止的廝殺糾纏下去的時候,她望見了官府的兵馬。
幾乎是在官府的兵馬出現的那一刻,扛著她的人便立刻朝著船舫奔去。
他用劍挑開了一處包廂的窗戶,然後二人順著窗戶滾落在船舫裡邊。
這裡邊很暗,在倒在地上的瞬間她聽見了一聲輕微的悶哼聲。
緊接著蘇秋格便被他一把拋在床上,然後就看見這人起了身,去尋了房間的燭火。
燭火被點燃了,光照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顯得清雋悅目。
她渾身已經濕透了,整個人縮在床的角落裡瑟瑟發抖。
這兒本來就是風月之地,女子的衣物多,他便從櫃子裡挑了一件,然後直接朝著床上扔過去。
蘇秋格被那件袍子遮住了麵部,緊接著從袍子裡邊探出頭看向他。
他垂眼看著她,麵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見她始終看見他,他便微微揚眉道,“換衣服。”
她垂眼看著那衣物,然後有些彆扭地說,“你轉過身去。”
他聽見這話微微嗤笑一聲,緊接著揚眉道,“公主是擔心我對你圖謀不軌?”
蘇秋格往角落裡縮了一點,不甘示弱地回望他,然後咬牙切齒道,“怎麼,難道不是麼?”
他隨手將旁邊的圓凳拿過來,然後施施然撩起袍子坐在圓凳上邊,如玉般修長的手指搭上桌麵的酒杯,另一隻手自然地將酒壺拿過去。
琥珀色的酒水撞擊著杯壁,他舉起酒杯放在手中把玩了一會,然後微微抬眼,唇角逸出一抹笑,“我要是真想做什麼,你覺得你有反抗的機會麼?”
話音剛落,他便撐著頭,順著酒杯將裡頭的酒水飲儘,然後用絲毫不掩飾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在他這樣的目光下,她身子微微戰栗了一下,然後忍不住退後了一步,緊接著咬牙說,“那……那你轉過身去。”
他慢條斯理地將酒杯放在桌上,抬眼靜靜看了她一眼,然後十分自然地轉過了身。
蘇秋格這才鬆了一口氣,將身上已經濕透的衣裳給解開,然後換上那件新的。
誰知道她對於穿這種新衣服根本沒什麼經驗,甚至就連打結都打錯了,露出半邊的肩膀在外邊,越是著急她越是什麼都做不好,這時候從外邊走廊裡傳來了緊密的腳步聲,她這邊還在和自己身上花樣繁雜的衣服作鬥爭,那邊原本轉過身去的人卻突然朝著床榻這邊走了過來。
蘇秋格整個人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他直接用雙臂禁錮在了床榻的角落。
燭火的光照過來,將他有些原本清雋的眉眼襯得有些陰鬱,她想要抬起手就被他直接攥住了手腕,然後整個人朝著她這邊覆了過來。
透過微弱的光能夠看見她慌亂的神色,如同芍藥一般紅潤,看著美豔動人極了。
讓人忍不住起了壞心思。
他攥緊她的手腕,壓低聲音附在她耳邊說,“就像是現在這樣,我想做些什麼,你有什麼辦法?”
她慌亂之間用手狠狠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就見他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從胸腔裡發出一聲悶哼。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聞到一股子血腥味蔓延到了自己的鼻尖。
這時候她的目光轉向自己的手,發現自己的手上沾了點血,再然後抬眼望向他的肩部,這才發現他梅紅色的衣裳似乎裂開了幾道口子,不僅僅是肩膀,還有他的腰部,衣物上也滲出了更深的顏色。
她麵上的表情變得有些錯愕,這才反應過來他應當是在剛剛的搏鬥中受了傷。
這時候他微微壓低了身子,然後在她耳邊道,“稍微配合一下?”
她原本還有些沒搞清楚,這時候外邊的腳步聲越發響亮,像是已經到了這個樓層似的。
她忽然想起了之前遠遠望見的那些官兵。
按理來說官府的兵馬來了對她來說完全便是好事情,但是……
在她展露出欣喜的神色的時候,有一把東西抵在了她的腰間。
她身子微微一僵,緊接著覺察出那是一把匕首。
他正垂眼看著她,麵上的表情冷淡而又疏離,目光就像是之前落在湖麵的刀光。
他淡淡道,“乖一點,彆吭聲。”
他這般輕緩溫柔的語調像是戀人之間親昵的**,但是那把抵在她腰間的匕首卻微微動了一下,仿佛隻要她拒絕了就會毫不留情地直接捅進去似的。
這讓蘇秋格整個人微微一怔,心頭浮上一股子十分強烈的委屈感。
他這句話話音剛落,身後的門便被打開,官兵進來的時候,望見摟在床上的男女微微一愣。
這時候他俯身在她耳邊,幾乎咬著她耳朵說,“叫。”
她被那把匕首抵著,整個人都十分緊張,最後深吸一口氣發出了一聲驚叫,而他也十分配合地用被子將她整個人包裹了起來。
然後床上的男人微微側過臉,露出一角冷峻的下頜線,似乎因為被打斷了極為不滿道,“滾。”
為首的官兵麵上露出一抹尷尬的情緒。
雖然今晚出了這樣的事情,他也知道來這裡的客人非富即貴,要是得罪了可是要掉腦袋的,這下已經確定這邊沒有什麼可疑之人便抱拳立刻退了出去。
他原本是撐在在她身上的,等這些人走後眉目便鬆了一分,然後將匕首收回,因為牽動了傷口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緊接著便沒忍住朝著她的方向傾過去。
低頭這瞬間,他們近乎是麵貼著麵,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睫毛顫動的頻率和呼吸聲,他身子微微一僵,眼前閃過一些熟悉的片段,沒來得及抓住那是什麼,便見她的眼角似乎紅了。
若是沒有靠得這麼近,根本沒法發現。
她哭得十分平靜,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一滴淚從眼角滑落,陷落在附近的枕頭內。
他身子微微一僵,接著燭火和外頭的月光看著她,然後將那把抵在她腰間的匕首緩緩收回去。
良久,他低聲說了句,“抱歉。”
但是她卻沒有任何反應,反而更加縮成一團,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隻是一味地往後靠。
看樣子真的是被嚇著了。
他垂眼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忍著腰側傷口被牽扯到的痛,然後慢慢靠近,試探性地在她眼角邊落下一個吻。
她的眼淚化開在舌尖,他眸色微微動了一下,然後輕聲道,“剛剛那個,不是有意的。”
但是她顯然沒有聽進去,隻是抬眼淚眼朦朧地看著他。
就算知道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就算知道這是在夢裡,但是在那個瞬間,麵對這樣陌生的他,她還是很難過很害怕。
在他湊過來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又不想被他看見,然後便隻好用手蒙住自己的臉,“你怎麼可以那麼凶地威脅我……”
在她的哭聲響起的那一刻,她身上的人微微僵了一下,然後低下頭來,去一點一點親吻她用來遮住麵部的手。
溫熱細密的吻落在她的手背上,褪去了之前的強勢,甚至帶著點討好的意味。
他低沉的聲音落在她耳邊,“我的錯,不該嚇你……”
“彆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