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夏萌畢竟是同一個村出來的, 之前雖說鬨過很多次尷尬, 但是好同學之間就應該互幫互助！
故而他先於對方出聲打招呼道：“夏萌同誌好。”
夏萌愣了愣, “姚誌遠同誌你好。”
她今天將自己齊腰的長發編成了兩個麻花垂在胸前。
聲音又軟塌塌的。
姚誌遠覺得簡直是好看的要命。
等等，果然還是春天快要到了？
掰掰指頭算算，也就五六個月的時間可等了。
正這麼想的時候, 隻聽對方又道：“那……沒什麼事的話, 姚誌遠同誌再見。”
說著就轉身離他漸行漸遠了起來。
姚誌遠：“……！！！”
春天來了又有什麼用呢？單身狗總不可能度過一個冬天就變了品種啊！
經曆過網絡時代荼毒的他倒不至於真不敢去追一個女孩子, 奈何這個年月的封建程度強到情侶甚至夫妻並排走在一起都有人在背後說三道四, 男生即使追求人, 追求的方法也隻能以及隻敢是那千篇一律的一個——寫小紙條。
就夏萌這個抗拒相親，一心隻想讀書的上進模樣, 姚誌遠覺得對方即使收了小紙條也不怎麼可能會去看，頂多在打算撕碎丟掉或者火燒焚掉的時候，才可能會想起來這麼些個令她感到煩憂的東西。
目送著夏萌離開，姚誌遠歎一口氣, 重新提溜起自己剛剛放到地上的麻袋扛在肩頭。
這些東西對於他原身這個乾慣了農活的莊稼漢來說一點都沒有壓力，走到門口, 他卻哼哧哼哧了好幾下才敲了敲校長辦公室的門，聽門內傳來一聲請進，他一邊用袖子抹著頭頂上並不存在的汗，一邊推開了校長室的大門。
“張校長，我來交學費來啦！”
神采奕奕的喊了這麼一聲後，他飛速將房門關閉。
正在辦公室寫文件的張校長筆尖瞬時間一頓。本以為又是革委會那群正事不乾，整天隻知道找茬的毛孩子前來搗亂, 看到來人的第一眼，他心中緊繃的弦卻瞬時間就鬆了下來。
這孩子入學時考的那一筆亮眼的好成績他可是一直記在心裡，再加之有才給他說了，這個孩子是個一心向學的好孩子，所以他這一段時間其實一直都在關注著對方。
他清楚對方沒有加入革委會。
也清楚對方在這次的模擬測驗中名列前茅。
他相信對方不會害他。
拍拍自己桌前的空位，張校長道：“坐。”
不知是否是自己一路行來熱的慌，坐到那張椅子前坐下之後，姚誌遠敏感的感覺屁股下的椅子還有點溫熱。
但這些小細節不用在意，見張校長雙手放在桌上合十交叉著看他，姚誌遠道：“校長，我來給你送糧食來啦。這些糧食是我們老隊長讓我給你捎來的，我們村兒收成好，老隊長大躍進那幾年都沒咋地往上胡亂上報糧食，這些年風氣好了點就更不能夠了。所以您放心吃，吃完了絕對還有。”
張校長一怔，視線移向姚誌遠的腳下，“原來那是袋糧食。那你剛剛說的交學費是……？”
姚誌遠靦腆的笑了笑，“耍了點小聰明而已。因為我隻有用這個理由過來送東西，大家才不會說三道四，您也才能少點煩憂。”
說著，他從貼身的衣物當中掏出一個小布袋子，解開布袋口後，從裡麵掏出來了七毛錢遞了過去，“這才是我的學費。您把糧食扛回家後，說是我用糧食跟您換錢交的學費就行。”
聽到這話，張校長再次一怔，隨即將他的手推開，麵上也終於露了笑，“那就按照你說的方法來。但既然是你用糧食跟我換的學費，哪能再叫你掏錢？這錢我不收，你重新拿回去。”
姚誌遠無奈的歎氣，“那也行，不過這糧食是老隊長提供的，我回去還得把這錢再重新給他。雖然這麼做不僅得犧牲掉我寶貴的周休時間，還得讓村裡人對於我為啥老往隊長家裡跑產生疑問，更得讓我跟老隊長展開一番拉鋸戰，甚至耗費幾小時都拉扯不出什麼結果，但這都是沒辦法的事！誰讓您不收我的錢呢，而這學費是我該給的捂在自己懷裡實在是燙手的慌呢？”
張校長從教這麼多年，自問見過不少學生。
有乖乖巧巧在老師麵前囁嚅不敢出聲的，有皮猴子一般啥本事沒有卻總是愛胡咧咧的，有愛耍心眼以為自己上天下地無所不能的……
他以為自己已經看遍了人生百態，未料到還有姚誌遠這樣的學生。
說他聰明，他老老實實將自己的小心思全部說出。
說他愚笨，他的成績、他所做出的事、他想出的這個不牽及自身卻能圓滿完成送糧任務的方法，全部都說明他一點都不愚笨。
這樣的孩子哪個長輩不愛？
姚誌遠這話一出，張校長自然沒理由再推辭那錢。
在對方走後，他正打算將那一袋子糧食搬進自己的儲物櫃裡落鎖，搬運途中，這才發現那裝著糧食的麻布袋子看起來竟完全是嶄新的，有才那孩子他最了解不過，勤儉節約了一輩子，在東西沒有用壞用爛之前，絕對不會舍得換新。而什麼東西都要講求個概率，沒道理對方突然就買了個新麻袋，而這新麻袋恰恰好就被用來給他裝糧食之上，所以這麻袋應該也是姚誌遠換的？他換這麻袋是為了乾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