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修羅場(1 / 2)

永安侯府,玲瓏軒。

這幾日京師陰雨不絕,偌大的天難能見幾分晴意。

劉氏的頭疾犯得格外嚴重,她以手扶額,神情懨懨地倚在羅漢床上,有氣無力地催促著近侍的李婆子道:“快去看看,前幾日在清蓮庵請的姑子入沒入侯府。”

李婆子恭敬回道:“是,奴婢這就去幫主母瞧瞧。”

京師的許多內宅婦人在平素的生活中,難免會同所謂的“三姑六婆”時常接觸。

尤其是這三姑中的尼姑、道姑和卦姑,更是時常出入於後院中,與這些深宅婦人交往頻繁。

這些姑子通常都有著極為敏銳的洞悉力,最是了解這些婦人的心思,每每入後宅時,她們除了會為這些婦人誦經講佛,還會以極高超的話術陪她們聊敘近來發生的煩心事。

故而這些姑子看著平平無奇,實則卻個個都不簡單。

她們手裡捏著不少世家的後宅秘聞,所以但凡是家風清正的勳貴世家,都會明令禁止女眷和市井中的這些姑子來往。

劉氏雖為正妻,卻一直不受沈弘量的寵愛,在沈渝的母親小唐氏未逝之前,沈弘量最是寵愛小唐氏,幾乎是日日宿在她們母女的院中,好幾個月才來劉氏的院裡一次。

可等那小唐氏香消玉殞後,沈弘量又往侯府裡納了位年歲同沈沅年歲差不多大的商戶女為妾,如今他也是最寵愛這位五姨娘。

而沈弘量對劉氏的態度便是,隻要她能將侯府的內務打理好,不去陷害他那些妾室和庶子庶女,便是足矣。

沈弘量對劉氏總往府裡請姑子的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不過多詢問。

偶爾隻叮囑幾句,讓劉氏不要同那些姑子胡言亂語,講些不該講的話。

劉氏的頭疼得實在厲害,在等姑子來的過程中,還打翻了婢子呈上來的茶水。

玲瓏軒的婢子自是被主母難能的怒態給駭到了,她大氣都不敢喘一聲,隻默默地收拾著地上的碎瓷。

正此時,清蓮庵的靜塵師太終於同李婆子入了玲瓏軒。

劉氏見靜塵師太至此,也強撐著精神,從羅漢床處坐了起來。

她對這些佛寺庵堂的方丈和尼姑都存了些敬意,對待靜塵師太的態度也很客氣。

待劉氏與靜塵師太寒暄了幾句後,便語氣虛弱地同靜塵師太道出了她近來的苦楚:“也不知近日到底是怎的了,我這頭疾犯得格外厲害,喝了醫師開得藥也絲毫無用,竟是一天比一天嚴重……唉,還得請靜塵師太為我講講經書,也好為我消消業障。”

靜塵師太的年歲瞧著剛過四旬,她眉眼溫慈,待豎手問訊後,便問劉氏:“施主既是提到了業障,那你可清楚,自己近來究竟做了些什麼事,才讓自己多了這些業障。”

李婆子一聽這話,便有些不高興了。

這靜塵師太看上去挺慈悲溫和的,說起話來卻是一點都不客氣,竟是上來就問侯府的主母造了什麼孽,還真是不懂規矩。

故而李婆子便嗆了靜塵幾句,道:“我說靜塵師太,我們主母邀你過來,還花了那麼多的香火錢,不是讓你來侯府瞎打聽的,你隻管誦你的經文便好。”

靜塵師太聽罷,麵色依舊從容淡定,並沒有因為李婆子的出言不遜而顯露任何的慍怒之態。

劉氏卻睨了李婆子一眼,斥道:“不得對師太無禮!”

李婆子隻得悻悻收聲。

劉氏一向自詡,她雖不是什麼善良的好人,卻也沒做過什麼犯了天道的惡事,於是便問靜塵:“這…我還真的記不起來,最近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師太可否告知一二,到底做了什麼事,會加深這身上的業障?”

靜塵師太微微頷首後,便語氣頗深地回道:“會使人業障增多的事有很多,譬如殺生、奸.淫擄掠、盜取他人財物、貪昧不義之財…而一旦犯了上述的幾條,必然會使身上的業障加重,也會疾病纏身,不見痊愈。”

劉氏聽罷這話,臉雖變得更慘白了些,心中也漸漸有了數。

那揚州鹽商唐文彬為沈沅準備的嫁妝頗為豐厚,沈沅一入京師,劉氏便覺得,她既是身為沈沅名義上的嫡母,就有權利幫著這個繼女管著嫁妝。

而自沈沅被那康平伯陸諶退了婚後,這嫁妝便也留在了侯府裡,她尋思著沈沅已經過了世家女成親的歲數,且她既是被陸家的康平伯退了婚,那麼京城中的這些世家也很難再會登府提親,故而便動了克扣沈沅嫁妝的心思。

如今看來,沈沅的這些嫁妝,她可是一個子都不能留了!

思及此,劉氏麵上顯露了幾分焦灼,立即便對李婆子命道:“快去把大姑娘叫過來,然後趕緊帶著她去庫房,讓她自己去典典她唐家舅舅給她備的嫁妝。今夜之前就都給我收拾好,我的院子裡不許再有她的任何東西,全都給我物歸原主,搬回她的院子裡去!”

李婆子麵露遲疑,見劉氏態度堅決,還是應了聲是。

而靜塵師太微垂著眉眼,聽罷這話,唇角卻多了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李婆子前腳剛要踏出玲瓏軒,劉氏卻又揚聲喚住了她:“等等,再從庫房拿……”

劉氏想著,自己得再消消業障,既然是克扣了沈沅的嫁妝,那麼自己這番還回去,總得再給她添上些銀兩。

不如就拿個五百兩?

此念頭一出,劉氏很快便在心裡打消。

五百兩屬實太多,雖然她給涵姐兒備的嫁妝超了這個數目好幾十倍,可沈沅畢竟不是她親生的。

五百兩還是太多。

可若是五十兩,那難免會顯得她這個繼母太過小氣。

劉氏忖了片刻後,終於開口對李婆子又命:“再從庫房給大姑娘拿個一百兩銀子,算是我這個嫡母給她添的一份嫁妝。”

***

細雨霏霏,卻並沒有驅散盛夏的悶熱。

沈沅的神情雖看似從容沉靜,持盞飲茶的右手卻輕輕地顫著,其內清澈的茶水都險些灑了出來,碧梧見狀便知,她這是又犯了心疾。

碧梧頗為心疼自家主子,便關切地勸慰道:“姑娘,今日既是下雨,那您不如就回床上躺一會兒,可不能總這麼強撐著啊。”

沈沅搖了搖首,柔聲回道:“不礙事的,挺一挺就好了。”

今日這雨並不算大,她的心口也隻是有些悸顫而已,比之暴雨如注時的痛苦難忍,這些確實隻能算是小疾。

劉氏將嫁妝儘數都還給了她,竟還破天荒的給她添了一百兩銀子,那靜塵師太簡單的幾句話,還真是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沈沅在靜塵師太離府之前,還同她悄悄見了一麵。

她本想將這一百兩銀子贈予靜塵,可靜塵卻不欲收下,故而沈沅隻得同靜塵師太解釋,說這些錢兩可以重新將清蓮庵好好地修繕一番,也可給庵堂裡的姑子們製些新的袈裟,

靜塵師太猶豫了一番,終是收下了沈沅的這一百兩銀子。

劉氏將沈沅的嫁妝還給她後,她便即刻將這些嫁妝全部兌成了銀票,而今她的手頭大抵能有個八千兩紋銀。

將揚州的那間梅花書院盤下來後,這些銀兩還能剩下一半。

而剩下的這四千兩銀子,沈沅還要另做彆用。

她回揚州後,還要親自跑一趟儘是風月露水情的小秦淮。

她要拿著這個銀子,將一個人贖回來。

前世即使她嫁給了陸諶後,也一直存著要將那人贖回來的念頭,隻是一入了康平伯府,她便是分身乏術。

從前的婆母盧氏也是個刻薄的,她入府後,也一直在拿自己的嫁妝來填補伯府的日常開銷,有時沈渝的月錢不夠花用,還要到她這處來支取。

沈沅知道,銀子再多,也終歸是有數的,更遑論伯府的置業並不算多,所以一直稟行著勤儉持家的信條。

可盧氏是應天府前府尹的嫡女,亦是京師本土人,平日的生活也很奢靡,就有些看不上她的管家方式。

還總說,鹽商養大的女子,就是小家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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