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歸寧(2 / 2)

不過她唯一能明白的事是,寇氏目前雖然把持著公府的中饋之責,卻也沒什麼實際的權利。

因為供國公府日常周轉的銀兩還是都牢牢地握在陸之昀的手中。

寇氏若想要銀子辦宴,或是給下人們發月銀,也得到胡管事這處來支取。

沈沅和胡管事卻是相談甚歡,兩個人之間的交流也是毫無障礙。

胡管事對沈沅這個年歲尚輕的主母也多了些敬佩的心思,他原本都已經備好了足夠的耐心,想著怎麼也得用個幾月,新夫人才會逐漸地上手公府的事宜。

可到底,這揚州鹽商養出來的姑娘還是不容令人小覷的。

眼見著快到了歸寧的時辰,胡管事也起身,同沈沅恭敬地告了彆。

其實胡管事幫陸之昀打理的,隻是供鎮國公府周轉的置業。

而陸之昀的手下還有許多像他這樣的人,幫著他打理彆處的龐雜置業。

不過胡管事卻沒同沈沅提起此事。

***

永安侯府。

自打昨夜國公府傳出了話,說是鎮國公要陪著他的新婦一起回侯府歸寧,這永安侯府的下人們也個個都提起了精神,從昨夜便開始修建花枝,準備席麵。

生怕會在歸寧之日惹得這位首輔大人不高興。

這哪兒像是大姑娘要來歸寧?

有陸之昀陪著,簡直是比皇帝老子駕到還要令人感到畏懼。

沈沅嫁給陸之昀後,沈弘量也漸漸地想明了許多事。

原本他讓沈沅給沈渝替嫁,就是想讓沈家攀上陸家這層關係。

現在倒好,沈沅直接越過了陸諶,嫁給了他的五叔陸之昀。

那這樁婚事,就比先前的那樁還要好。

故而沈弘量還在歸寧的這日,將自己的嫡長子沈項明喚了過來,希望他能在陸之昀的麵前露露臉,若到時真的能進殿考,說不定陸之昀還能對沈項明提攜一番。

沈沅看著矮了陸之昀一頭的沈弘量,近乎諂媚地跟在他身旁走著,雙腿還不易察覺地抖了又抖,麵色不禁凝重了幾分。

沈弘量存的那些心思,昭然若揭。

一想起前世沈弘量說讓她任由陸家處置,還將她的墳墓隨意地葬在了郊外,沈沅對這個父親就再無什麼敬重的心思了。

她是個能拎得清的人,如果沈弘量真的想通過她來為沈家的其餘兒女來掙前程,那麼她自是不會幫他這個忙的。

也不會為了沈家的這些事,去叨擾陸之昀。

在荷花廳吃席麵的時候。

沈弘量雖然坐在了主位,可是因著陸之昀在場,他還是覺得有些慎得慌。

沈家這幾個能上席麵的子女也被陸之昀的氣場駭得用不下飯。

實則陸之昀也沒擺什麼架子,還當著沈家人的麵,給沈沅夾了些菜,並低聲囑咐著:“多用。”

沈涵瞧見這種情況,嫉妒得是一粒米都吃不進去了。

沈渝心中也頗不是滋味,她固然是喜歡陸諶的,卻也知道沈沅嫁的這位爺,雖然比她的年紀稍長了些,可身上的每一樣都比陸諶強了太多太多。

陸諶同陸之昀這一比,優點也就隻剩下一個年輕了。

***

飯後。

劉氏便打著要跟沈沅說些體己話的旗號,想將她喚到玲瓏軒處,要跟她好好地敘一敘。

劉氏畢竟是沈沅名義上的嫡母,既是今日歸寧,沈沅雖知道劉氏肯定沒安什麼好心,卻也不好拒絕。

待同陸之昀交代了這事後,便攜著碧梧和惠竹到抵了玲瓏軒處。

沈沅從圈椅處坐定後,便見沈涵竟也在玲瓏軒,並坐在了她的對麵。

今日沈沅穿了身淡紫色的羅織對襟衫襖,那領緣上的彩蝶、荷花、繡球和茶花都是針腳細膩的蘇繡所製,遙遙看去,都覺其異常的精美。

沈沅成婚後,整個人的氣質也是愈發的溫美嫻靜,高雅如蘭。

但她總歸也是個有誥命在身的一品夫人了,整個人瞧上去也比未出閣時多了些貴氣。

劉氏的心中愈發不是滋味。

誰能想到,沈沅還不到二十歲,就是一品的誥命夫人了。

劉氏掩飾著心中的酸澀,還是假意同沈沅寒暄道:“沅姐兒,你在公府住的還習慣嗎?”

沈沅柔聲回道:“多謝母親惦念,孩兒一切都好。”

劉氏又故作慈藹道:“沅姐兒,雖說你入京沒多久時日,但是我可是把你視若己出的,也是拿過自己的私房錢給你添過嫁妝的。”

碧梧聽到這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沈沅的麵色還算鎮定,隻淡聲問道:“母親如果有話要同我說,但講無妨。”

話落,沈涵意味不明地掀眸看了劉氏一眼。

劉氏這才斂了斂神色,亦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像是要向軒外的人遞著什麼消息。

果然,少頃的功夫後,她身側近侍的婆子便領了一個年紀不大的丫鬟進了玲瓏軒內。

這丫鬟瞧著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也頗有幾番姿色,氣質也比尋常的丫鬟要好。

碧梧正不明所以時,沈沅的眉目卻微微地顰了起來。

劉氏這才同沈沅解釋道:“沅姐兒,這是我特意給你挑的人,隻是你待嫁的那幾日太過匆忙,這才沒把她送給你。”

沈沅柔美的眸子漸漸轉冷。

這個丫鬟,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丫鬟。

劉氏的意思也很明顯,她要將這個丫鬟送給她,然後再讓她去做陸之昀的通房。

她還在揚州時,也曾聽過一些母親會為了讓女兒籠絡住夫君的寵愛,特意安排一些身契在手,且容貌出眾的丫鬟當作通房,讓新婦一並帶到夫家去。

沈沅從前就看不慣這種事,覺得女兒剛一結婚,娘親就要給女兒送通房很是令人膈應。

但是揚州那些母親的出發點,都是為了女兒好。

可劉氏卻明顯是個沒安好心的。

故而沈沅柔柔的話音聽著也冷沉了許多:“公爺性情直傲,一般的人是入不了他的眼的,您就是將她塞給我,公爺非但不會收下,我還會落個埋怨。”

沈涵一聽這話,即刻便揚聲道:“我母親好心為你,你可彆不識好歹。”

沈沅一想到自己如今也不在侯府住了,不用同沈涵朝夕相處,也就不再如從前似的,總是有那麼多的顧忌,於是便冷聲斥道:“涵姐兒,我好歹是你的長姐,你怎麼能同我這麼說話?就算我不是你的長姐,也是朝廷的命婦,你一個普通的民女在誥命夫人的麵前,也萬不該這般趾高氣揚地說話。”

“你……”

沈涵一時失語,臉亦被氣得漲紅。

沈沅卻於這時從圈椅處站起了身,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道:“母親,公爺應該在保華堂等得焦急了,我便先回去了。”

待沈沅離開玲瓏軒後,沈涵神情委屈地同劉氏埋怨道:“娘,你看她,她現在有靠山了,也是越來越耀武揚威了。”

劉氏也覺得沈沅得了勢,就忘了本。

她安慰沈涵道:“你氣什麼氣,你沒看著她那臉色嗎?這才成婚幾日,就這麼憔悴了。你長姐就是薄命相,她活不長的。你若真喜歡那鎮國公,還有著沈家嫡次女的身份,等你嫡長姐真的出了什麼事,你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去做鎮國公的填房。填房怎麼了?填房也是正室夫人,是國公府的主母。”

沈涵聽到填房這兩個字時,情緒終於漸漸地穩定下來。

她的眸子也染了層淺淡的寒意。

沈沅雖然沒收下劉氏明麵上塞給她的通房,可沈家過去的那幾個丫鬟中,有一個,可不是省油的燈。

***

陸之昀陪著沈沅歸寧後,於當日的下午又去了趟皇宮,等他回到公府時,已是暮色四合的黃昏之時。

沈沅一直神情懵然地坐在漪蝶廳的圈椅上,她仍處在震驚中,亦將纖手覆在了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直到廳外的下人揚聲道:“公爺回來了。”

沈沅這才回過了神來,等她從圈椅處站起了身後,還沒等陸之昀進室,便先快步地走到了門檻處,麵容也顯了幾分憂慮。

陸之昀今日穿了襲圓領大襟的織金蟒服,氣質威嚴矜貴。

祈朝的文官官服都是赤紅色的,他的袖襴和膝襴上,也都繡著猙獰鷙猛的坐蟒,衣前的大蟒龍還威武地伸著爪子。

陸之昀背逆著落日的曦光,讓人不敢逼視。

沈沅隻覺得這時的他太過冷肅,也因著內心的驚慌,複又下意識地往後退著步子。

陸之昀已然及時地攥住了她的手腕,沒再讓沈沅往後退步,關切地低聲問道:“我看陳院使剛剛離開公府,他適才應是給你看過身子了。怎麼樣?”

沈沅赧然地掀眸,她的柔唇啟啟合合,終是說不出來半個字。

下人們已經知趣地退下。

陸之昀英雋的眉宇卻蹙了幾分,正此時,卻見沈沅竟是將空著的另一隻纖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隨即便牽引著他的左手,亦讓它輕輕地落在了她的小腹上。

沈沅嗓音柔柔地喚道:“官人……”

陸之昀的大手落在了她柔軟卻又平坦的小腹後,眉目稍稍舒展了些,複又低聲問道:“嗯?”

“我好似是…有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