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滿月宴(1 / 2)

是夜, 沈沅陷入了冗長且安恬的夢鄉,全身心也難能地完全放鬆下來,她好似有許久都未如今夜般好眠過了。

待清醒過來後, 她躺在熟悉的雕花拔步床內, 身上則輕輕地覆著質地柔軟輕薄的顧繡薄衾, 鼻息亦沁著苦澀的淡淡藥香。

雖說小腹的那處仍有些泛痛, 甚至因為惡露未儘, 還有微微鼓起的態勢,但沈沅其餘感官體會到的一切, 都讓她的心中充滿了安全感。

陸之昀沉闔著眼眸, 躺在她的身邊, 亦呈著保護姿態地摟護著她。

沈沅小心地翻了個身,悄悄地觀察著男人的睡顏,見陸之昀縱是睡著,英俊的麵容依舊冷峻沉肅,就連頭發絲都仿若彰顯著強勢二字。

可就是這樣的官人,卻是最能給她安全感的。

思及此, 沈沅眨了幾下柔美的眼睛,亦覺得自孩子出世後,當她再看向陸之昀時, 心中的某處也悄無聲息地發生了那些細微的變化。

可具體是哪處變了, 沈沅卻又說不出來。

她伸出了纖白如瓷的手, 剛想要用它緩緩地去觸碰陸之昀的鼻尖,耳畔亦於此時響起了男人低沉醇厚的聲音。

“醒了?”

陸之昀問罷, 趁他還沒來得及睜眼時,沈沅即刻就將那隻想要觸碰他的手縮了回去,軟聲回道:“嗯。”

待男人睜開了那雙威冷深邃的鳳目後, 便也伸出大手並將它置在了沈沅的耳側,他邊撚.揉著她軟小的耳朵,邊低眉觀察著美人兒的神情。

卻見沈沅的眉目間,依舊是溫柔且乖順的,稍蘊著一抹纖細的脆弱感,卻沒有任何的反抗和仇視。

陸之昀鬆開了她已然泛紅的軟耳,暗覺她應該沒有想起前世的那些事。

他問了她一句話後,又再度恢複了平日的緘默寡言,隻是那深邃的眼神,卻未曾離開她的麵龐半刻。

沈沅率先打破了二人間的沉默,柔聲問他:“官人看沒看我們的孩子?”

陸之昀嗓音溫和地回道:“嗯,看過了。”

他們夫妻間的對話很是簡單,但是沈沅聽著陸之昀低沉的聲音,心中卻莫名地多了好些幸福感,甚至是歸屬感。

現在的她有可靠的丈夫,還有一個還在繈褓中的孩子。

現在的她,也是個有穩固家庭的人了

這般想著,沈沅突地很想撲進陸之昀的懷裡,想讓他抱一抱她,更想離他更近一些,再同他敘話。

雖說心中突然有了衝動,沈沅卻還是將其抑住了。

也不知是為何,自她生下孩子後,反倒是比從前彆扭上了。

正此時,陸之昀好似是會出了她的想法般,待從拔步床處坐起後,便如抱小娃娃似的,將她小心地橫抱在懷。

沈沅被他抱了起來後,麵上雖強撐著鎮定,心跳卻在怦然加快,她眼睫微顫地仰首看他時,卻聽陸之昀低聲喚她:“沅兒。”

“官人……”

沈沅也小聲地喚了他一下,陸之昀亦於這時傾身,淺且淡地啄了下她的唇瓣。

微涼的薄唇卻隻在上麵駐足了片刻,便很快地離開。

他又道:“你辛苦了。”

話落,沈沅的心跳驀地又加快了許多。

甚至覺得,這麼一個蜻蜓點水,淺淺淡淡的一個吻,於她而言,竟是意猶未儘。

她甚至也開始懷念陸之昀此前那麼強勢的吻法,雙手捧著她的臉,不許她掙動,還將沉冽的氣息霸道地度給她。

思及此,沈沅卻微微顰了顰眉目。

怎麼在一夕之間,她就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沈沅為了掩飾自己的異樣,便隨意地擇了個話題。

“官人,您為孩子取名了嗎?”

陸之昀默了一瞬,這個孩子還是陸朔熙,他不僅通過他腕上的黑痣辨出了他的身份,等看清嬰兒的麵龐後,往昔的回憶亦漸漸地清晰起來,他小的時候也是長成了這副模樣的。

他前世叫陸朔熙,這一世,就讓沈沅再給隨意地取個名字罷。

思及此,陸之昀回道:“你有無主意?他的名字,也可由你來取。”

沈沅柔美的麵容上顯露了幾絲笑意,溫馴的眸子裡也蘊了抹潤色,“他是朔日出生,而且妾身記得,生他的時候,屋外的霞光特彆美,不如就叫他朔熙好了。”

“朔熙。”

陸之昀淡漠地念了一遍,也自是沒想到,重來一世後,沈沅還是給他們的兒子起了一樣的名字。

“嗯,這個名字挺好的,就叫這個吧。”

沈沅絲毫都未料到陸之昀竟是這麼快就做出了決定,不解地問道:“官人不再想一想嗎?他畢竟是您的嫡長子啊,妾身也隻是有了個他名字的想法,至於他到底叫什麼,官人您也應該慎重些。”

陸之昀將懷中美人兒的柔荑置於掌中摩挲把玩著,低聲回道:“這名字挺好聽的。”

他這話也不是揶揄沈沅,她為陸朔熙起的這個名字,確實是有著極好的寓意的。

且朔和熙這兩個字,既配他國公世子的身份。

也都透著些帝王之氣。

這一世,他和沈沅一定得將陸朔熙給教育好了,不能再讓他成為這人世間的禍害。

沈沅今夜一直都在悄悄地觀察著男人的神情,陸之昀依舊是深沉且嚴肅的,卻好似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陸之昀將沈沅從身上抱了下來,將她輕輕地放在了床麵上。

沈沅的心中突然湧起了淡淡的低落,她其實想讓陸之昀再抱她一會兒的。

本以為男人這就要去歧鬆館處理公務,可陸之昀卻隻是身姿挺拔地坐在了床側,並沒有離開她的閨房。

陸之昀坐定後,便凝睇著沈沅柔怯的麵龐,嗓音溫沉地問她:“沅兒,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嗎?”

更漏的迢遞之音漸起,清冷的月華也透過漏窗的菱花格,傾瀉入室。

此時此刻,沈沅亦覺得,陸之昀看她的眼神,一如那月華般,柔和且溫潤。

原來她的官人也有如此溫柔的一麵。

這樣的他,甚至讓沈沅一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大腦是一片空白,隻知道陸之昀好似是問了她些話。

便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陸之昀淡哂後,便將麵龐湊近了沈沅的小臉兒,低聲道:“已經過了子時了,沅兒,你活過雙十了。”

雖說陸之昀的話意帶著些微謔,似是在暗指她從前怕死膽小的往事,可沈沅的眼眸裡還是有了微微的爍動。

雖然在下雨時,她還是會犯些心疾的症狀。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沈沅薄薄的眼皮啟合了數下後,便垂眸道:“官人,等妾身出了月子後,就想去看看江豐說的那幾處地界,但是妾身現在的嫁妝,可能有些不夠……”

她悄悄在揚州讓唐文彬置辦的那些產業,自是不好意思同陸之昀提起的。

沈沅不知道陸之昀清不清楚,但是男人卻從未問過她,他好像也不稀罕去問她。

她微微側眸時,兩彎懸在眼上的拂煙眉也大有一種秀如芝蘭的溫美。

陸之昀眼底蘊著的情愫愈發溫和,回道:“原本就是想讓你從我的私庫支取錢財,去開這家書院。”

沈沅赧然,卻又語氣堅定地回道:“那妾身日後,也會將這些錢財都還給官人的。”

聽著她話音柔柔,卻又一本正經的語氣,陸之昀不禁失笑,又低聲問她:“我的就是你的,分這麼清做甚?”

陸之昀這麼一說,沈沅更覺得不好意思了。

——“你的嫁妝,還是你的,我不會過問。至於辦這家書院要花費的錢財,也全當是我送給你的生辰賀禮,你就不要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了。”

等陸之昀同她說完這席話後,沈沅終是放下了所有的矜持,憑著那股想要靠近他的本能和衝動,緋紅著小臉便往男人的懷裡撲了過去。

“那妾身…就多謝官人了。”

陸之昀倒是沒察覺出,妻子在生完孩子後,就變得比平日黏人了許多,對於沈沅的主動親近,他的心情自是極悅的,便及時擁住了她,涼薄的唇角也顯露了幾分笑意。

沈沅想起今日貢院應當考完會試了,表哥唐禹霖自從入京趕考後,她也不敢貿然打擾他,也怕會在考試前就泄露自己已婚的事,再耽誤了表哥在會試中的發揮。

待陸之昀將她輕放在床,並用大手為她攏著衾被時,沈沅開口問道:“前陣子舅父給我寫了封家書,說表哥已經入京了。再過一段時日就要放榜了,也不知我表哥考得怎麼樣。”

聽罷這話,陸之昀為妻子掖被角的動作頓了一下。

前世的唐禹霖,成功地在京中會試中了舉人。

按說於他一個揚州富商之子,隻要通過了會試便也夠了,參加殿考的人,那都是想要做京官的。

等唐禹霖拿到了舉人的身份,再回到揚州,憑他父親唐文彬在揚州的地位和威望,給他捐個地方官做是不成問題的。

大祈的舉人跟京官胥吏一樣,徭役雜稅也都能減免。

等回到揚州後,如果知府升堂,舉人甚至有在衙門同知府平起平坐的權利。

可縱是如此,唐禹霖還是選擇放下了於他而言,最是安穩富庶的選擇,反倒是義無反顧地入京為官,從一小小的九品巡檢從頭做起。

唐禹霖存的這些心思,昭然若揭。

無外乎便是想離,已經嫁為人婦的沈沅更近一些。

就算是娶不到她,他也想遙遙地望著她。

這幾日,陸之昀也有派人一直盯著唐禹霖在京中的行止。

唐家富裕,唐禹霖是大少爺,住的也都是前門街上最奢華的客棧,等會試一畢,他就命隨行的下人到處給沈沅買衣衫首飾,極其的殷勤。

沈沅見陸之昀又開始若有所思,便探尋似地問他:“官人…您怎麼又不說話了?”

陸之昀被妻子柔聲喚罷,便輕輕地捏了下她柔膩的麵頰

他的語氣還算溫和,言語卻是命令似的:“不許提他。”

沈沅微微地啟唇,卻聽男人的嗓音也不易察覺地沉了幾分——

“往後在我的麵前,不許再提起唐禹霖這個人。”

***

一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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