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科舉舞弊(1 / 2)

陸之昀側首看向她時, 指骨勻亭分明的大手仍垂在琴弦處,縱是沈沅同琴案後的他隔了好一段的距離,心臟卻因著他那道格外深邃的目光, 仿若被什麼物什抓撓了一下似的,跳動的格外急快。

怦、怦、怦。

男人仍在耐心地等著她的回複,沈沅卻驀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隻不斷地往後退著步子。

隨即,齋舍內便響起了墨玉扳指遽然蹭過琴弦的呲音。

陸之昀見沈沅往後躲, 山一樣峻挺的身子也從琴桌前站了起來,抿著薄唇往她的方向緩緩走來。

沈沅因著適才的那道聲音倍感頭皮發麻,一想到日夜與她同枕共枕的官人很有可能就是雲先生,她就更慌了陣腳。

陸之昀將文人的淡灰鶴氅穿出了凜然剛正的氣質,擒她手腕的動作也格外的利落颯然, 待將一襲青衫的沈沅桎梏住後, 語氣也沉了幾分, 不解地問道:“你躲我做甚?”

沈沅的周身漸漸浸上了他身上烏木沉香的氣息, 東坡巾下的鵝蛋小臉兒,也染上了淡淡的緋紅。

她艱難地掙了掙陸之昀攥她手腕的大手,溫軟地喚了聲:“官人,您先鬆開我。”

陸之昀緘默地上下看了沈沅一眼, 還是將她的纖腕鬆開, 微糲掌心還存著她肌膚的柔膩觸感。

沈沅強迫自己將心中升騰起來的那些異樣壓下, 亦覺卻如陸之昀適才所說, 她也沒什麼好躲他的。

現在是他騙了她。

也可說陸之昀他竟然又騙了她一次。

此前她在陸之昀的麵前,也提起過雲致鷺其人數次,可這男人總是一副麵色淡淡的模樣,沈沅也就一次都沒往深處想過這兩個人之間的聯係。

腦海中亦驀地浮現了在揚州時, 二十出頭的陸之昀信誓旦旦地同她說,會帶她去見雲先生的種種畫麵。

沈沅越想,心中的滋味越是難言。

自己竟是被陸之昀騙了十餘年。

“啞了?話都不會說了?”

陸之昀的問話打斷了沈沅的思緒,他亦如尋常般伸出了手,一下又一下地撚揉著沈沅最為敏感的左耳耳垂,深邃的眼睛還在觀察著沈沅麵上流露出的情緒。

“官人,妾身都不知道,您竟然會彈琴。”

說罷,沈沅亦掙開了男人的大手。

陸之昀的手懸停在了半空,倒也沒有顯露不耐,隻淡聲回道:“年輕時學過一些琴技。”

男人這副雲淡風清的模樣,令沈沅心中積著的氣更多了。

這回再問向陸之昀時,語氣也全然沒了平日的溫軟和嬌柔,竟還帶了些許的質問:“官人,您還有多少事情是一直瞞著妾身的?”

話音剛落,陸之昀冷峻的神情明顯複雜了許多,落在沈沅身上的目光也格外的幽深莫測。

沈沅她這是…想起來了?

這麼問他,是不是想起來他前世對她做的事了?

陸之昀負手而立,站在沈沅的麵前。

故而她並沒有看見,男人的指尖亦因著她的一句問話,竟在微微地發顫。

隻他的麵容依舊平靜,淡定地問道:“為什麼要這麼問我?”

——“啊!哪來的惡犬,怎麼就突然闖進書院裡了!”

沈沅剛要脫口問他,到底是不是雲致鷺時,書院的柵門處,卻突然傳出了生員們淒厲的喊叫聲,這其中還夾雜著惡犬咆哮似的狂吠。

出了這些動靜後,沈沅和陸之昀也顧不得再繼續對峙,忙循著聲音奔向了柵門處。

幾個即將自己歸家的少年生員被侍讀護在了身後,可那通體墨黑的細犬卻仍在對著眾人吠叫著,它呲牙咧嘴,圓眼怒睜,一副凶態畢露的模樣。

侍讀還拿了根長棍,不斷地敲打著地麵,想要將那突然闖進書院內的惡犬驅趕出去。

可那惡犬卻絲毫都不畏懼侍讀的棍棒,而且反應還及其迅速,三番五次地勢要撲上前去,生員們怕被惡犬咬到大腿,有個年歲同廖哥兒差不多大的還急得哭了出來。

場麵一度極為混亂。

江豐和其餘的侍從已經趕了過來,正此時,卻見陸之昀已將侍讀手中的長棍奪到了手中,隨即便凜著眉眼,在眾人詫異目光的注視下,居高臨下地垂首看向了那隻惡犬。

那犬原本還在嗚汪嗚汪地呲著牙,可當陸之昀淩厲的視線落在了它的身上後,他細長的身子竟是驀地一悚。

轉瞬的時當,適才還豎起的尖耳也無精打采地耷拉了下去,圓眼也彌上了一層水霧,充斥著對眼前高大男子的畏懼。

“滾。”

陸之昀隻沉聲道了一個字,大手持起長棍後,也隻威懾性地敲了下那惡犬前爪前幾寸的地麵上。

“怦——”的一聲後,那惡犬即刻就調轉了方向,逃命似的便跑出了梅花書院。

在場的眾人皆都看得瞠目結舌,尤其是幾個年歲尚小的男孩,在看向身形峻挺高大的陸之昀時,眼眸中也都流露了些許的欽佩。

沈沅也被適才的場麵震懾住了,仰著巴掌大的小臉兒一直盯著男人的側顏看。

原來關於陸之昀此前的傳聞並不是假的。

惡狗看到他,真的是會繞道走的!

陸之昀將那長棍還給了侍讀後,也轉首看向了沈沅,二人的視線觸及到了一處。

見沈沅的模樣又恢複了平日的溫柔,並未流露出對他的抗拒和敵視,陸之昀心中懸著的石子略微沉了下來。

而書院外既是沒了惡犬,生員們也終於歸了各家,眼見著夕日將墜,沈沅覺得這日終於就能平靜地渡過時,書院卻又來了個不速之客。

來人一副文人裝扮,不過二十幾歲的年紀,穿著考究,不流寒酸,一看便是個被富貴浸養許久的世家子弟。

而他身後站著的侍從,竟然抱著適才來書院作祟的那條惡犬,隻是現在的它滿身帶血,沈沅顰眉瞥了那惡犬一樣,暗覺它應該已經死了。

而為首的那位陌生文人,也擺出了一副要來尋仇的模樣。

沈沅突地意識到,這狗的主人,應是想將它的死,算在書院舍人的頭上。

果不其然,那文人上來就開口斥道:“阿福是我親手養大的愛犬,旁邊的街鄰說,就是你們書院的人拿棍棒驚擾到了它,它才會在逃跑的路上被騾車碾死的!你們害死了我的愛寵,拿什麼來賠我?”

他一邊罵著,書院的侍讀也走到了沈沅和陸之昀的身旁,低聲告訴二人道:“掌院,大人,這位是…林霏書院的掌院,鐘冶。”

沈沅恍然。

原來是鐘家人,這鐘冶好像是沈渝丈夫的親弟弟。

“你管不好自己的畜生,還有臉來梅花書院索要賠償?”

陸之昀絲毫都沒跟鐘冶客氣,上來就嗓音冷厲地質問了他一番。

鐘冶這才將視線落在了眼前這位高大英俊的男人身上,又用餘光瞥了眼沈沅,覺沈沅應當就是梅花書院的袁掌院,他倒是生了副俊俏的模樣。

而質問他的那個人,就當是他從揚州入京做官的兄長了。

鐘冶瞧著陸之昀那副威嚴肅正的模樣,嗤笑一聲後,不屑道:“同誰擺官老爺的架子呢?不過就是個八品的小官。但是都說一入戶部,就能撈到不少的油水,尤其是在寶鈔提舉司任職的戶部官員,每天從你指縫漏出去的銀兩,怕是數都數不清了吧,袁大人?”

這話一落,沈沅不禁挑起一眉。

說來外麵的傳言也不完全是空穴來風,這戶部的寶鈔提舉司中,還真有一位袁姓的官員,巧的是,這位袁姓的提舉做了京官後,今年正好舉家從揚州府遷到了京城。

書院外的人既是都這麼傳,沈沅倒也沒有明確地否認過。

這鐘冶倒也沒多打聽,直接認定了陸之昀就是那袁姓的戶部提舉。

陸之昀卻沒在這時表露真實身份,待眸色微覷地看了眼鐘冶後,隻沉聲回道:“你若覺得你豢得畜生死得冤枉,就隨本官去趟順天府,讓衙門裡的府尹來斷此案。”

鐘冶麵色一僵,倒是沒料到對方上來就要同他去衙門。

原是想放條惡犬進他們書院裡,等這群人持棍將它打死後,他也便能反咬一口,誰料這犬竟是直接被裡麵的人嚇跑了,死雖死了,卻是被車碾死了。

“彆磨蹭,到底走不走?”

陸之昀冷聲問罷,又往鐘冶的方向走了幾步。

鐘冶不過中等身材,看向身量高大的陸之昀時,還得仰起脖子來看。

單在氣勢上,他便輸了一大截。

沈沅和侍讀瞧著鐘冶不斷地往後退著步子,暗覺他現在的步態和神情,竟同他死去的愛犬很像。

眼見著就要退到了斑牆處,鐘冶終於停住了步子,亦咬牙切齒地問道:“你…你想做什麼?”

陸之昀厲聲回道:“書院此前發生的那些怪事,都是你動的手腳罷?勸你好自為之,經營好自家的書院,彆再來這處作祟。不然再讓我發現,你會比你的狗死得還要慘。”

鐘冶到底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身型高大強壯的陸之昀就這麼佇在他的身前,足以令他感到震懾。

而他身側抱著死犬的侍從,也被駭得一動不動地站在了原地。

“還不快滾。”

陸之昀話音甫落,鐘冶終是和那隨侍落荒而逃。

逃得路上,鐘冶還在想,現在這朝中的八品官都這麼狂了嗎?

等他歸府後,就同兄長鐘淩說說此事,正巧今年他和戶部的左侍郎往來頻繁,關係緊密得很。

這個姓袁的落在了他的手裡,也算倒黴了,他早晚要讓鐘淩借著戶部侍郎的手,將他的烏紗帽給摘了下去,他弟弟開得這家書院,也彆想再順順當當地經營下去!

***

及至最後一個生員對林編修請教完問題後,沈沅和陸之昀也一並進了講堂。

廖哥兒被江豐牽了出去,而林編修沒致仕前,在官場上也是與陸之昀打過交道的,今日陸之昀恰好休沐,自是要與從前的同僚聊敘兩句。

林編修現已恢複了尋常士人的身份,並沒有同陸之昀聊起官場上的事,而是閒聊了些梅花書院的一應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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