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竹是個非常有耐心的人。
他從紫微帝宮一個剛飛升的小仙走到今日大權在握的尊者,靠的就是這份耐心。
隻是這些年能勞他費心經營的人和事已經很少了。
他仔細觀察解離塵,並不難從他眉眼間看到那份熟悉。
多巧。
這麼多年了,他從未遇見過這樣相似的感覺,但今日,一下子就有兩個人給了他這樣的感覺。
“解盟主真的想好了嗎?”慕青竹徐徐道,“現在收手,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他站在陣法裡,八風不動:“你走到今日應該不容易,要因為一個女子失去一切,功虧一簣嗎?”
他這話好像看穿了解離塵要做什麼,一個野心勃勃的人,自然不會忽略彆人的野心,解離塵已經到了這裡,會不會被看穿也沒那麼重要了。
他聽到露凝的聲音,她一直在說話,讓他冷靜,彆輕舉妄動,聽得出來她目前是安全的,慕青竹帶走她沒有立刻做什麼,可僅僅是帶走她,已令他不能忍受。
他絕不會容忍慕青竹和那個冒牌貨再從他身上奪走什麼。
濯蒼漆黑的劍刃泛起金光,慕青竹看著那金光,越發覺得靈力的氣息很熟悉,還未細細思索,便聽到竹樓外腳步聲匆忙,一仙侍趕緊來焦急道:“尊者,帝尊暈過去了。”
……差點忘了這件事,慕青竹麵色淡淡地抬起手,周身陣光流動,輕而易舉地將解離塵的劍招化解,提著衣袂從他身邊走過。
“送解盟主先去休息。”
幾名仙侍走上前將解離塵圍住,他們都看見了剛才的仙侍是如何灰飛煙滅,但尊者的命令不得違抗,哪怕冒著必死的風險也得上來。
解離塵握劍而立,心中能聽到露凝的聲音。
“我在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她聲音有些低,“你同他分開了嗎?找機會來尋我,這裡的窗戶都是封死的,外麵一點聲音都沒有,但能看到很多樹影。”
“那些樹很高大,屋子裡光線不好,擺設很簡單。”
露凝所在房間的陳設何止簡單,簡直是有些寒酸,與將軍府裡的下人房都差不多了。
“這裡有個香爐。”她抬眸望著屋子裡唯一的光源處,“點了一對龍鳳燭,香爐在龍鳳燭中間,香案後是一幅畫,畫裡……看不到。”
她試著往前,但寸步難行,被陣法擋了回來。
“畫上蒙著陣光,看不到上麵是什麼。”
解離塵聽到這裡終於開口:“我知道了。”
他收劍回鞘,沒理會圍著他的仙侍,想去哪裡便去哪裡,簡直把紫微帝宮當成了自家後花園。
仙侍們攔不住他,隻能把這件事稟報給慕青竹,慕青竹正在帝璃寢殿,挽袖喂帝璃服下一顆血腥味很重的丹藥,漫不經心道:“讓墨翎去。”
“是。”
仙侍離開,傳令下去,解離塵尋露凝的路上就遇見了一隻玄鳥。
玄鳥異常巨大,將解離塵前方的路擋得嚴嚴實實,烏黑的尾翼揚起帶起一陣罡風,吹得解離塵白發飛舞,衣袍獵獵作響,卻無法真的撼動他半步。
“畜生罷了。”解離塵化出濯蒼,語氣冷淡,“以為這般就能攔得住我嗎。”
慕青竹恐怕到此刻都還沒意識到,他給自己找的這個麻煩可比想象中大得多。
墨翎乃上古神鳥,力量堪比十名巔峰期修士,解離塵甚至都還沒飛升,按理說一般仙侍都不該比他差,可他一劍便能解決數名仙侍,麵對墨翎的阻攔,也不過是稍微費了點時間,很快便金光一閃,穿過了神鳥的身體。
他平靜地回眸,看到神鳥尖利鳴叫著望向身上的血窟窿,重重摔倒在地。
解離塵漫不經心地收回視線望向四周,仙侍們目露震驚地退開身,哪怕有慕青竹的命令在也再不敢上前。
他接下來的路暢通無阻,很快就找到了露凝所在的地方。
他對紫微帝宮的記憶不多,更熟悉的是暗無天日的極淵,可以很快找到這裡,一是因為隻有這裡樹叢繁茂,二則是露凝直接告訴了他該怎麼走。
站在樹海之外,解離塵被陣法阻擋,寸步難行。
露凝被關在樹海中央的木屋中,本還可以用心頭血與他傳音,但很快就發現不行了。
心頭血的墜子忽然變成了死死的石頭,靈力輸不進去,再也聯係不上解離塵。
劍意中帝卿塵的神魂輕飄飄地說:“他來了。”
這個他自然不是解離塵,剛才將來路告知露凝的就是帝卿塵,她對這裡再熟悉不過,幫著解離塵尋到這裡,可也隻能如此了。
她確實是上一任帝尊,但她已經“隕落”千餘年,慕青竹對權利癡迷無比,不可能在得到一切之後不重做布置,所以如今紫微帝宮的陣法如何變動,哪怕帝卿塵也說不清楚。
她唯一能幫上忙的,便是在從慕青竹手上奪得帝印後,告訴他們該怎樣使用,如何覆蓋慕青竹留下的痕跡,將帝宮無數的陣法毀去。
房門被人從外打開,慕青竹慢慢走進來,神色平淡,不疾不徐。
解離塵就在樹海之外,他並不放在心上,看起來也並不困擾。
露凝後退至香案前,撞得香案微微晃動,桌上龍鳳燭跟著搖動,蠟油落到桌上,惹得慕青竹微微皺眉。
這是露凝第一次見到慕青竹露出笑以外的表情。
她眉目一凜,全神戒備,慕青竹卻什麼都沒做,隻越過她將香案整理好。
露凝早在他過來的時候就閃開了,看到他上過香,這才將目光轉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