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凝被關了起來。
她傷得很重,慕青竹派人來給她療傷,她沒拒絕,她知道這個時候身子能多恢複一些,之後脫身的可能就更大一些。
交融的心頭血始終滾燙,但不管她怎麼試著給對麵傳心音都不行,她也沒敢一直嘗試,慕青竹有多少底牌她不清楚,帝室的陣法能不能監視到他們唯一的聯絡方式也無法確定,她不能冒險。
隻要知道他還活著,這就足夠了。
慕青竹透過水鏡看到露凝療傷的樣子,偏頭思索了一下,轉瞬回到了極淵的廢墟之下。
他踩著碎石仔細尋找,不錯過一絲一毫。
露凝到底還是太年輕了,她表現得與解離塵感情那麼好,卻在他可能隕落了的時候沒有尋死覓活,這已經是最大的破綻。
慕青竹犯過一次錯誤,讓他們母子都逃過一劫,就不能再犯一次。
他放下手頭所有事物,認真地將廢墟檢查了一遍,在一處角落發現了淡淡的靈力波動。
慕青竹闔了闔眼,操縱陣法將碎石轉開,極淵的石頭當然是砸不死解離塵的,能要他命的是附帶而來的大陣和極淵內特殊的冥族靈力。
冥族靈力帶著摧毀神魂的力量,冥皇的這等力量更是強悍,解離塵的情況他了如指掌,是他親手攪碎了他的神府,那般碎裂的神府絕對撐不住他的力量,會從碎片直接化為粉末。
他不可能活下來。
將碎石移開後,他看見了淺淺的紫光消散。
解離塵與他鬥法之前將他母親最後的魂火收了,要死的話,他們現在是一起死了的。
帝氏最後的血脈是真消散了,看光影就知道。
神族隕落不會有什麼屍體,皆是灰飛煙滅,尋到這個已經板上釘釘。
慕青竹麵無表情地欣賞了很久。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並未見得多高興,漆黑眼底流轉著晦暗的神色。
不知多久之後,去見了露凝。
露凝這次連眼睛都沒睜,隨這瘋子做什麼都不搭理,不想和他浪費一丁點時間精力。
慕青竹坐到她對麵的椅子上,掌心攤開,帶著解離塵氣息的紫光泛起,一點點消散在空氣中。
露凝倏地睜眼,看見了紫光消散的末尾。
她臉色不太好看,眼睛紅紅的,呼吸淩亂。
慕青竹笑了一下:“我去你璃兒的葬身之地仔細找了找,尋到了他灰飛煙滅之後留下的最後一點兒痕跡。”
他這話是在毀滅露凝所有希冀——他去檢查過,確認了解離塵的死亡,甚至還帶回了他隕落後剩下的最後痕跡,他絕無可能生還。
露凝眉頭緊蹙,一言不發。
慕青竹傾身靠近了一些,觀察著她的表情:“你為何一點反應都沒有?你們不是愛得死去活來嗎?他都死了,你還坐得住?”
露凝終於開口,語氣平靜道:“依你看,我是不是該尋死覓活,發瘋地要殺了你才是對的?”
“不該如此嗎?”慕青竹好像終於找到了她的漏洞,嘲弄道,“你口口聲聲說著你與我有多不同,那麼鄙夷我的選擇,可你到底是和我一樣。”
一樣接受了現實,一樣選擇了權利,不再挑釁於他,甚至沒試著逃離帝室,安安穩穩在這裡等著嫁給帝尊。
之前還懷疑是解離塵沒死她才這樣,現在確定他已經死了,她之前的模樣就顯得特彆虛偽。
慕青竹冷淡地掃了她一眼,突然覺得甚是乏味,瞬間消失在房間裡。
他走之後,露凝緊繃的肩頸稍稍鬆懈。
他去看了就好。
這樣他才會徹底相信解離塵已經死了,疏於防備。
露凝按了按心口處的熱度,她知道自己該相信解離塵,相信他能把自己及時救出去,但她還是得想辦法自救。
坐著等人來救不是她的性格。
就在她思索著要做些什麼的時候,帝璃出現了。
慕青竹對這個體弱多病,就快死了的傀儡還算寬容,平常他想做什麼都容許。
現在露凝算是他未來的妻子,他來看她再正常不過。
門被推開,紫衣黑發的男人走進來,露凝麻木看著,沒有要說話的**。
帝璃的本體比化身要俊美許多,修真之人以紫色為尊,所以帝室靈力為紫光,衣裳為紫衣。
他看著文弱,像脆弱的蓮花,她不說話他也沒吭聲,安安靜靜地坐到桌邊,自斟自飲起來。
露凝盯著他看了許久,突然開口:“你叫什麼名字。”
帝璃一怔,拿著杯子的手頓了頓,半晌才放下。
他沉默著,露凝便道:“叫了這麼多年彆人的名字,不會真把這當做自己的了吧。”
帝璃眼神暗了暗,慢慢說:“不曾,隻是也不記得我曾有過什麼彆的名字。”
他說話的語氣明明很尋常,沒什麼特彆的情緒,沒賣慘也沒傷懷,但聽在耳中就是讓人覺得很可憐。
可誰又不可憐?
露凝彆開頭,聲音冷淡:“你身體裡承受著不屬於你的力量,這些年過得一定很痛苦。”
修界九個州君隻是得到了少一部分的神力,並不會造成太大壓力,可帝璃得到的是神骨,非神族來承受神骨,這千餘年幾乎日日受折磨,非常脆弱。
正是因為這個,慕青竹才不會擔心他反叛,對他十分寬容。
“何止。”帝璃笑了一下說,“我很快就要死了。”
露凝詫異地望過去,這個她是不知道的。
“這也算解脫。”他沒什麼表情,“一千多年了,真正的帝尊留下的血肉早已用完,再維持不住神骨的躁動,大約和你成親洞房之後,我就會死。”
他取出一粒丹藥:“這是尊者給我的,讓我服下與你洞房,待我死後,將神骨移到你我的孩子體內,天下無人會懷疑。”
露凝抓緊了衣袖::“然後再讓你的孩子經曆一次你經曆的事?”
帝璃:“對。”
露凝自蒲團上起來,走到他身邊靜靜看了他一會:“你也答應了?”
帝璃笑了一下:“我好像沒有資格反對。”
露凝點頭:“你確實沒有,這麼多年,你早都習慣對他唯命是從了吧。”
帝璃笑意漸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