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起兮白雲飛,
草木黃落兮,雁南歸。
八月中旬的高句麗遍地金黃。
成片的麥穗壓彎了腰杆。
才剛剛抵達‘新家’,帶著滿身的疲憊,莊民們莫名迎來豐收的喜悅。
二十萬從關中遠道而來的百姓還沒來得及安家,就被分配到各座城池收割稻麥。
半個月前,興衝衝跑到遼東城舉行豐收祭典的榮留王高建武,估計怎麼也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糧食,最後會成為他人的嫁衣。
嘹亮的號子在田間肆意高歌,手中的鐮刀割下一片片金黃。
田壟邊上的馬車來往匆匆,一車車穀物被運往城外的糧倉,堆積儲藏。
駕車的漢子都是軍中的將士,雖然自己的戰馬被拿來拉車有點大材小用。
但豐收帶來的喜悅溢於言表。
這次北征高句麗,所有將士都分到了幾十畝上好的田地。
以後,他們都是有房有地的地主,或許背井離鄉,可那又有什麼關係?
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興建的航空站,聽說去一趟長安也隻要一天時間。
將士們會心一笑,乾起活兒來,更加的賣力了幾分。
二十萬莊民看著很多,其實分到各座城池,一座城也就是三萬多人。
再加上今年的高句麗又是一個豐收年,這一點點人力有些忙不過來。
為了不耽誤冬小麥的播種,將士們紛紛脫下甲胄,幫忙拉車,幫忙收割……
離麥田不遠的一處山坡上,幾道身影昂首而立。
以李淵為首的世家家主們均在此列,就連遠在平壤的楊義成也趕了過來。
“遺民的清剿刻不容緩,那些躲在深山老林,以及隱匿在海外孤島的高句麗人,務必要一個不留的抓乾淨,這一點,大家都不能鬆懈,否則後患無窮。”
李淵雙眼布滿血絲,畢竟年紀大了,這半個月來一直緊繃神經,都沒怎麼好好歇息。
旁邊幾人聞言,隻是微微頷首。臉上也都是疲憊之意。
崔尚望著那些滿載穀物的馬車,好不容易才露出一絲輕快的笑意。
聽到李淵的話後,蹙眉道:“那些遺民匆匆躲進深山孤島,沒有足夠的補給肯定活不了多久,而且,眼看就要入冬了,高句麗的冬天可不好過啊。”
“什麼高句麗?”楊義成聞言,嘴角輕揚,揶揄道:“現在隻有遼東八郡了。”
“哈哈哈哈……”
眾人見她調侃崔尚,都是一陣開懷大笑。
李淵深以為然的點點頭:“義成說得沒錯,如今隻有遼東八郡,高句麗三個字已經成為曆史。”
崔尚也是嗬嗬一笑,點頭稱是。
而後正著臉色。
“說回清剿遺民的問題,之前我們派出去的人馬已經收到消息,大致能夠確認幾個窩點。”
“山林裡的好解決,關鍵是那些數不清的孤島,清剿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這還不止,還有部分遺民躲到新羅和百濟去了,我們已經派了使者前去交涉要人,但結果不是很理想,不管是新羅,還是百濟,都有包庇之意。”
“哼,區區彈丸之地,也敢挑釁我大國權威?”
“除此之外,倒是有個意外的好消息……據說不少高句麗人出海逃往倭國,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半道上又被人送了回來。”
“哦?”
“說是倭國一個叫蘇我蝦夷的大臣,早先跟郎君有了約定,凡是逃亡倭國的高句麗人,統統遣送回來。”
“這倭國人倒是識時務,免去了我們不少麻煩。”
“是啊,而且還不止如此,聽說他還送來了不少奴隸。”
“奴隸?倭國人?”李淵聞言一怔。
崔尚點了點頭,道:“不錯,這事兒我也是剛剛收到的消息,據說是郎君花錢從他手裡買的奴隸,數量還不少,足足有三萬多人,其中女娃娃就占了一大半。”
李淵露出一臉詭異的神情,與楊義成相視一眼,兩人都表示很茫然啊。
“有說買這麼多奴隸做甚嘛?”李淵追問道。
崔尚搖頭表示不知,想了想,又說:“聽說郎君打算修建鐵路,會不會跟這個有關係。”
李淵沒有作答,關於鐵道司的建設,他也略有耳聞,但也是知之不詳。
“這次高句麗俘虜的奴隸已經接近六十萬之眾,他還買那麼多奴隸做什麼?”
楊義成等人也都是低眉垂目,心中暗自思忖。
···
···
通往定襄的巍峨山道上,黃沙滾滾,步履震天。
蹣跚的腳步,伴隨著叮叮當當的腳鐐碰撞聲,演奏出一曲彆樣的哀歌。
隊伍如同川流不息的江河,由東向西,一眼望不到儘頭。
奔跑的馬兒卷起塵土,揮舞的馬鞭帶起一蹙血花,瞬間從隊伍旁邊飛馳而過。
被馬兒踢飛的石子和細沙,打在一張張麻木無表情的臉上,已經喚不醒他們心中的鬥誌。
都說家國興亡,匹夫有責。
可他們根本不知道國家是怎麼亡了的。
直到大唐軍馬殺進家裡的時候,他們才如夢初醒的領悟到。
可那個時候,他們已經淪為大國的階下囚。
每天隻有一頓飯,而且全程都在趕路。
隊伍前頭陸陸續續有人傳來消息。
他們這一行人的目的地是大唐皇朝一個叫朔方的地方。
從今以後,他們隻有一個身份,那就是供人驅遣的奴隸。
事情做好了,那是應該的;若是做不好,迎接他們的就是一頓抽,這就是奴隸的命運。
這些人裡,有不少都是高句麗的王公貴族,何為奴隸,他們這些人是再了解不過了。
正是因為太了解,而且以前沒少對奴隸施暴,導致他們得到消息後,一個個都暈倒了過去。
隻是,迎接他們的不是醫仆和湯藥,而是無情的鞭打和催促。
隊伍前頭。
李道宗端坐高頭大馬之上,這匹馬是他的戰利品,得到之後他就愛不釋手。
撫摸著馬兒柔順的鬃毛,李道宗傻嗬嗬的笑了一聲。
“將軍。”
“何事如此慌張。”
“又死了十幾個人。”
“又死了?”
李道宗眉心微蹙,這才趕了幾天路,這批奴隸就死了兩百多人。
此去朔方還有十來天路程,若是再死多一點,怕是不好跟席雲飛交待。
“以後改成一天兩頓飯吧。”
“這,恐怕糧草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