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筱竹是真的渴壞了,見有水,忙把嘴湊到碗沿。雖然頭腦不甚清醒,居然還知道躲過碗的豁口,把嘴湊到安全的地方。這機靈勁,也是沒誰了。
霍!
她喝的不是水,是冰啊!
也難怪,寒冬臘月的,水缸裡的水沒凍成冰就不錯了。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哪來的暖壺?
不過,求生欲望是人與生俱來的。這會兒都快渴死了,莫筱竹哪還顧得上這水是熱還是冷的,隻管喝下去就是了。
這邊,她咕咚咕咚正喝著水,忽然聽見外邊有吵嚷聲。沒一會兒,就見一個老婆子和一個中年村婦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身上披著棉襖,估計是睡著了被這屋的聲響給驚著了,這才過來瞧個究竟。
莫筱竹並不曉得眼前是什麼情況,下意識看向遞給她水喝的婦人。同樣是村婦,這位長得可比那披著棉襖一臉尖酸相的村婦強多了。雖皮膚暗沉,可五官卻十分秀氣。哪像那位,腰比屁股都粗,不仔細看,還以為是水缸呢。偏偏又是小鼻子小眼的,臉黑的像煤球,還有那頭發,都發出亮光了,是多久沒洗了?
“秀兒,這是咋回事?”
莫筱竹暫時停下對這幾人麵相的品評,看著那發出質問聲的老婆子,六十多歲應該是有的,蒼老的麵龐上卻是一副凜冽表情,一看就是個硬茬。
“娘,俺…”被換作‘秀兒’的婦人低垂著頭,臉白的像紙一樣,一副‘我做錯了事’的心虛表情,看的莫筱竹又是一陣氣悶。人家一問就自動認慫,這不明擺著在告訴人家她乾了啥不體麵的事,等著人家來編排怒罵嗎?
“秀兒,我剛才瞧見一個黑影從你這屋躥了出去。怕不是你偷的漢子吧?”‘水桶’婦人開口了,比老太太可要直接得多,一下子就給秀兒安上了‘偷漢子’的齷齪罪名。
您倒是說話啊。
瞧著叫做秀兒的女人隻是低著頭,支支吾吾的,半
天嘴裡蹦不出一個字來,莫筱竹額角青筋跳了跳。
“哼,不要臉。”老太太發出一聲冷嗤,已經坐實了秀兒的罪名。
是不是偷漢子,這件事暫且不提。橫豎她們隻是猜測,沒抓著現行。她倒要說說眼麵前的事 …
“我說過不準這野種進俺們家的門,你當俺的話是耳邊風嗎?”
野種?誰?她?
莫筱竹嘴角一抽。
“娘,大妮子病了,發著燒呢,外邊太冷,俺想讓她在屋裡睡。”秀兒越說聲音越小,說是商量,乞求還差不多。
“這個家還輪不到你一個寡婦來做主。她隻是你從外邊撿回來的野種,憑啥睡咱家的炕?趕緊著,把她送回牛棚去。要是再讓俺瞧見她進了屋,臟了俺家地方,俺就把你和她一起攆出去。”聲色俱厲地丟下這番話,老婆子扭頭出了屋。
秀兒低頭看了眼躺在地上瘦弱的小可憐,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忽然站起來抓住了跟在老太太後頭要離開的中年婦人的胳膊,央求著:“大嫂,能不能借俺幾個銅板。俺得給這孩子抓藥。”怕對方不借,她趕
緊又補上一句,“俺很快就還給你。”
那婦人聽了這話,涼颼颼一笑:“還?以前你男人活著時還差不多。現在?嗬嗬…”最後那聲笑,充滿了諷刺與輕蔑。
臨走前,婦人看了看秀兒,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瘦不拉幾、半死不活的丫頭,幸災樂禍一般地說:“我勸你啊,趕緊把那小蹄子送回牛棚裡去。要是晚了,把娘氣著,你們可就連這唯一能遮風擋雨的地兒都沒了。”說罷,她攏了攏身上破舊的棉襖,有的地方甚至已經漏出了棉絮子。然後,款擺著粗如水桶的腰,慢慢騰騰地走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