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南逸哼哼一聲,翹起了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想起剛剛發布會上給她塗口紅時的樣子,他鼻孔出氣,她不是嫌棄他嗎?
“這……”容汐一愣,眼簾微垂,長睫有些為難地扇動了一下,“倒是不行。”
任南逸臉一僵。
所以他這是又被親口嫌棄了一遍?
任南逸此刻真想啪啪甩自己兩個大嘴巴子,問的什麼鬼問題,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重重地啐了一聲:“誰要你行?傻啦吧唧的!我還嫌棄你呢!”
容汐不懂他突然的暴躁,既然都不行,那不正好?
雖是不解,但她也不敢多說再惹他不快,於是便老老實實地“哦”了一聲。
“……”
任南逸白眼翻上天,和這古板的女人簡直無法對話。
他抓起沙發上的風衣大步走向門口,“不聊了,吃飯去!”
打開房門,任南逸回頭瞅一眼還坐在沙發上發愣的容汐,道:“走不走?不吃拉倒!”
容汐趕緊點點頭跟上,心中暗歎,這男人變化莫測的暴躁脾氣,簡直比聖意還難揣測。
酒店中餐廳的貴賓包間位置幽靜隱蔽,落了座,任南逸拿過菜單看了她一眼,容汐直接道:“我吃什麼都行。”
這女人一貫這樣,任南逸也懶得問了,熟門熟路地點了幾道口味傳統的招牌菜。
席間,因為各懷心事,兩人都吃得不香。
容汐盛了碗魚湯,手執湯匙心不在焉地在碗裡轉了幾個圈,將浮在麵上的油花撇開,低頭有一勺沒一勺地喝著,心裡尋思著之前在任南逸戲本上看到的那些被標記出來的台詞。
她抬眼看向任南逸,卻正好撞上一直瞧著她的那雙眸。
任南逸皺眉,“有話就說。”
容汐停頓一下,道:“我想問,你在那戲中飾演的是二殿下李庭緒嗎?”
“嗯。”
“那他就是南溫太宗?”
容汐隱約記得以前任南逸和朱宇聊天時,曾提到任南逸在新戲中飾演的是男主角,那麼納唐麗兒為妃的人應該就是李庭緒。
對麵的人又“嗯”了一聲。
容汐突然間就鬆了口氣。
任南逸抬眸盯她,“李庭緒對你很重要?”
容汐想了想,
點點頭:“二殿下是皇後娘娘最重要的人,也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頂燈暖光照亮她的一潭黑眸,裡麵盛滿清澈的忠誠和認真。
任南逸沒說話,心底卻生出些煩悶。
容汐個人相關的曆史記載並不豐富,任南逸即便查閱了一堆資料,對容汐在南溫的人生點滴也所知甚少,甚至連一個模糊的輪廓都很難拚湊全。
關於容汐與皇後、李庭緒的關係和過往,他隻知道容汐當上司宮令之前是皇後身邊的侍女,再多的便無從得知了。
容汐眼裡盛滿的故事,讓他感覺自己即便和她麵對麵相坐,卻也好像相隔無數山川星辰之遠。
那些與皇後與李庭緒相關的一切,才是她人生故事的主線。而他,對於她來說,隻是個在角落一閃而過的龍套吧。
任南逸感到些許的失落和不爽。
明明她已經把他的人生激起軒然大波,而他對於她,好像並不重要。
容汐小心翼翼地瞧著他的神色,道出她這次來找他的主要目的:
“……關於皇後娘娘和二殿下,我有些事情想要知道,今天我去了一趟圖書館想要查閱古籍,可我沒有身份證,辦不了借閱卡,請問……”
容汐頓住了,虧欠他的恩情無以為報,又再一次索求他的幫助,著實讓她心中倍感慚愧。
容汐覺得,對於他而言,她大概是個隔了一千年的陌生人,他沒義務一再關照她。
果不其然,任南逸臉色更臭了,莫名其妙的抵觸情緒並不加掩飾。
然而他低頭塞了口飯,卻悶聲道:
“知道了,我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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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7點的市立圖書館依舊燈火明亮,隻是人聲比白日稀落不少,來晚讀的人畢竟少些。
任南逸用自己的身份證辦了張借閱卡,和容汐去了三樓的曆史文獻閱覽室。
曆史文獻閱覽室裡書籍文字晦澀,一般隻有相關專業的研究者會來這裡查閱資料。現在這個時間,閱覽室裡除了管理員再沒其他人了。
靠窗的書桌前,任南逸單手撐著腦袋湊在容汐身邊,和她一起翻書。
任南逸承認自己之前看的那些曆史讀物是小兒科了,因為容汐找來的書,他幾乎一句話都讀不懂,
豎排的古文看得他頭疼。
任南逸的目光從艱澀難懂的文字上離開,稍一抬眼,便落到容汐的臉上。
容汐輕抿著粉唇,烏黑的眸子緊緊追尋在字裡行間,白淨的臉上寫滿專注。相比任南逸坐得歪歪斜斜,容汐則挺胸直背,坐得筆直。
這女人似乎無論何時何地都端著儀態,卻絲毫不讓人覺得做作,她的一舉一動像是刻進骨子裡般,嚴謹卻自然,有一種水到渠成的美感。
任南逸的目光再也沒回到書本上,他就那樣撐著腦袋,她看書,他看她。
台燈暖黃色的光將她的輪廓模糊,朦朧中,她離他很近,他隻要再湊前一丁點,她的發絲就會蹭到他的臉。
她又離他很遠,仿佛燈火闌珊處擦肩一瞥的瞬間,就是他和她能擁有的全部。
空落落的感覺又在任南逸的心中回蕩。
容汐看書看地專注,完全沒注意任南逸的目光。
古籍中的記載再次證實了李庭緒即是南溫太宗,而皇後娘娘在新帝登基後被封為皇太後,安穩喜樂地度過晚年,壽終正寢。
唐麗兒也確實在李庭緒登基後被封為麗嬪,是李庭緒後宮伊始,除皇後外唯一一位嬪妃。半年後,唐麗兒升妃位。
從唐麗兒在南溫太宗後宮中的元老地位和升遷速度來看,李庭緒或許當真對她寵愛非常。容汐搖搖頭,回想起李庭緒現在對唐麗兒不溫不火的態度,不知二人感情日後是如何升溫的。
容汐大體了解了一下李庭緒登基前的曆史經過,其實自他從蕪州返京之後便無太多折難,僅從簡短文字記載中來看,甚至可以稱得上順遂,且目前距離李庭緒登基的日子並不遠了。
史冊記載盛文二十一年九月,盛文帝病逝,次年一月李庭緒行繼位大典,改年號為徽和。
而容汐現在所生活的時間點,正是盛文二十一年三月。
心中牽掛安美人的案子,容汐又在各種書籍中細細搜尋一番,最終隻在幾本野史雜談中發現相關記述:安美人情郎為一呂姓宮廷侍衛,是安美人蕪州同鄉。安美人被捉後曾親自向盛文帝告發與自己暗通首尾之人是李庭緒,稱自己未入宮前,便在蕪州與李庭緒相識相知,彼此情愫漸生。好在真情郎主動
自首,安美人的誣告並未得逞。
野史雜談或許有戲說成分,可惜容汐無法在正史中找到關於此事的任何記載,就連安美人此人,在皇家族譜中都不存在。
由當權者撰寫的正史,似乎不想保留這種皇室醜聞,於是便連人帶事,將這汙點完完本本地抹掉了。
容汐又將野史雜談中的記載看了一遍,關於情郎為同鄉侍衛這一點倒是與她之前的猜測不二,而安美人誣陷李庭緒的事情,若其為真,容汐揣摩這下作的法子多半又是出自貴妃之手。
不過無論從野史所記載的結果來看,還是從李庭緒稱帝的曆史大走向來看,這件誣告之事不管真假,都不會對李庭緒和皇後娘娘造成嚴重惡劣影響,容汐便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