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1 / 2)

李庭昭出事之後,大家心知宮中要變天,一時人心惶惶,整個臨池行宮格外沉寂。

容汐則內心平靜,畢竟昨日發生的一切,她早已被劇透。

第二天一早,她惦念冬晚之事,便去宮女住處尋她,卻被冬晚同屋宮女告知,冬晚從前日傍晚被人叫走後,就一直沒回來。

行宮宮人管理鬆散,再加上冬晚性格內向不常與人交往,即便兩夜未歸也無人在意。

容汐又詢問冬晚是被何人叫走,同屋宮女隻記得是個陌生的公公,旁的也不知道了。

容汐覺得此事蹊蹺,冬晚心心念念想要考取繡娘,機會好不容易到了眼前,她又怎會突然消失不見?

隻可能是她被人脅迫,無法前來。

她立刻派人去找,半天之後,冬晚在後山崖下被找到,隻是活生生的人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侍衛判斷,她是墜崖身亡的。

容汐心驚,一個小小宮女又沒有仇家,怎會突然墜崖身亡?

她望著冬晚那張神似唐麗兒的容貌,心中一墜,生出一個可怕的猜想。

昨夜之事,若細想,確實有過多巧合了。

李庭昭和唐麗兒碰巧在觀天閣幽會,李庭緒碰巧在觀天閣安排的煙火表演,盛文帝碰巧撞見二人私情。

如果這些都並不是巧合,而是設計好的一出戲……

冬晚或許就是這出戲中,被利用,又被滅口的棋子。

曆史隻記錄了事情表象,背後的陰謀沐浴著鮮血,被掩埋進黑暗裡。

而這陰謀的始作俑者,隻可能是他,一個容汐不願去懷疑的人。

下午,天下起了大雨,冰涼的雨水很快將山崖下的血跡衝刷,生命消逝的痕跡好像也被一並帶走。

一個卑微宮女的命,輕若鴻毛,無人在意。

然而容汐心中卻越來越沉重,她說不清是出於悲憫還是憤怒,亦或是失望和恐懼,在傍晚的時候,她敲開了李庭緒的房門。

李庭緒見她冒雨前來,有些驚訝,立刻將她讓進屋中,倒了一杯熱茶遞到她手中。

他溫聲道:“暖暖身子,彆傷風了,何事如此著急,非要冒雨來找我?”

容汐握著茶杯沒有喝,她直視李庭緒的眼眸半晌,才開口道:“奴婢有一事想問殿下,不知殿下可識得一位名叫冬晚的行宮宮女?”

李庭緒一愣,眸中溫柔逐漸被深不見底的暗流淹沒。

容汐的聲音如雨般冰冷,她又問:“殿下又可知冬晚已經墜崖身亡?”

李庭緒看著她有些蒼白的麵色,背過身去,沒有說話。

容汐已經得到了答案。

“……所以,昨夜的一切,都是殿下的計劃,是嗎?”

李庭緒背身站在陰影中,良久,陰影中才傳來一聲苦笑。

“果然何事都瞞不過你。”

他回過身來,望著容汐,一字一句道:“是,一切都是我的計劃。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便不想欺騙你。”

容汐沒有感情地輕笑一聲,“在殿下心中,為達目的,即便犧牲無辜之人也無所謂嗎?”

李庭緒沉默了,再開口時,他聲音中多了幾分沙啞和隱忍的痛苦。

“我以為你懂得的,在宮中生存,有很多迫不得已。”

“如果可以,我也想如兄長那般,活得天真單純,可我沒得選。”

“命運不眷顧於我,在我麵前,隻有這條充滿荊棘又黑暗肮臟的路可走。”

李庭緒挺拔的身影顯得有些落寞,他看向容汐,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柔軟的破綻。

“如果是你,你會如何選擇?”

這條路他走得太累了,他一直相信她是可以理解他的人。

然而容汐卻沒有回答,她垂下眼簾,沉默不語。

李庭緒靜靜地注視著她,“還是,你想要到陛下麵前告發此事嗎?”

容汐握緊手中茶杯,麵色更加蒼白。

屋中空氣滯悶,李庭緒略帶審視又略帶期望的目光,更讓容汐覺得幾近窒息。

她想離開這裡。

她最終未語,隻將已經冷掉的清茶放回桌上,落荒而逃般轉身離去。

見容汐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李庭緒的隨從有些焦急地向李庭緒問道:

“殿下,就這樣放她離開,萬一她真的向陛下告發您可如何是好?”

李庭緒從雨幕中收回目光,將那一閃而過的悲傷也收回心底。

“她不會的。”

————————————————

夜,雨還在下,無休止的砸進人的心間。

冬晚的屍體已經被火化,她寥寥的遺物也正在被宮人無情地扔進火盆,遺物裡除了幾件有些陳舊的衣裳,最多的就是她一針一線繡成繡片。

容汐遠遠站在一旁,望著那些鮮豔明媚的繡片在夜色中燃燒,所有顏色都褪去,隻剩一地灰燼。

她想上前把那些繡片搶奪回來,可腳步卻沉重地一步都邁不開。

如李庭緒所料,她沒有去告發,於是她成了冬晚死亡的幫凶。

凶手沒有資格去觸碰那些美好的東西。

回到住處,落雲端來飯菜勸容汐吃點東西,容汐卻一口都吃不下。

“我乏了,想早點歇息,你也回屋歇著吧。”

“姑姑……”

落雲擔心地看著她,想出言安慰,可她嘴笨,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最後,她隻道:“姑姑,不管你做什麼,奴婢永遠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容汐眸光微微動容,她輕輕擁抱也是一臉愁容的落雲,努力撐起一個微笑,“嗯,謝謝你,我沒事。”

送走落雲後,容汐獨自坐在寂靜的屋中,聽雨聲打在她心上。

如豆的燭火照不亮她心間的陰霾。

陰霾中有皇後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