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折疊古堡(16)(2 / 2)

顧良看李曉玉一眼,卻沒立刻回答她的話。

李曉玉沒懂他猶豫的原因,但一旁瞧著顧良的楊夜,是懂得的。

——這些問題涉及到的東西十分關鍵,可能決定著凶手的動機。

而這是顧良不想在集中討論一開始的時候就直接披露的,因此他最終選擇了隱瞞。

片刻後,顧良隻是說:“那些細節可以在後麵慢慢討論。它不是關鍵性的東西。”

“總之,在沒有彆的腦洞的情況下,隻有夢境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我也是在聽係統宣讀任務的時候,提到了‘遺憾’和‘夢想’,才敢近一步肯定這個腦洞的。”

“我認為,那個神秘男人,就是公爵本人在夢裡的化身。”

“公爵的夢裡即將舉辦兩場婚禮,一場是彌補遺憾的,一場是滿足心願的。”

“他想參與這兩場婚禮,見證一切,所以他也走了進來。”

李曉玉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我懂了,這個凶手破壞了他的美夢。他的心願無法實現,遺憾也無法被彌補了!”

李曉玉呼一口氣。“那我們得抓緊破案了。否則,我們會觸發公爵的憤怒,被困死在他的夢裡的……”

顧良停頓了一下,繼續道:“總之,我認為,神秘男人、也即公爵的化身在夢裡被殺了之後,夢境已經開始變化了。我們這些人物的特殊設定,正在慢慢消失。”

“比如今天探查的時候,我、曉玉一起照鏡子,我倆都沒有鏡像。李曉玉作為艾美麗轉世的設定,應該是人。她也提到過,她之前照鏡子的時候,鏡子裡是有她的。所以,剛開始這個夢境,是被公爵刻畫得很完美的。但現在曉玉恢複了公爵本人的特征,無法被鏡子照出來。”

“最後,彈琴的事一樣。我明明連五線譜都不認識,卻會彈那首曲子。因為說到底,我就是公爵的一個夢。他夢裡的人會彈琴,是因為他本人會彈琴。”

其實還有一點,是顧良沒說的。

那就是他脖子上的疤的問題。

公爵構建這個夢境,有三個重要原因。

顧良和楊夜的故事,作為其中一個原因,在公爵的夢裡自然十分重要。

一開始,公爵一定把他倆的設定做得十分詳細。

這是為了完美還原他和艾美麗的故事。

所以顧良存在轉化期,並且在轉化期裡,他一個小時有尖牙、一個小時沒有……這些細節,都被公爵設置好了。

但夢境裡的神秘人死後,顧良脖子上的疤直接消失了;再來,他明明還是人的狀態,鏡子裡卻照不出他了……

這意味著,每個被設定好的人物,正在慢慢失去自己獨立的設定,而變得越來越接近公爵本人。

這其實意味著,恐怕自神秘人死後,這個夢境就開始出問題了。

包括那天氣的異像,突然出來的雪,月亮,太陽……

這個被精心設計出來的夢境似乎正在開始崩塌。

想到這裡,顧良的心沉了一分,然後道:“夢境也好,彆的什麼設定也好,故事是用來讓大家找動機的。現在為了找到凶手,最主要的是時間線。”

“我認為,進一步討論故事背景和殺人動機之前,每個人還是先把自己的時間線說一下。”

“今天我們中午一起在正廳吃飯。”

“12點半,大家陸續各自離開。那麼,從12點半到下午5點發現屍體,這期間每個人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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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良把麵前的筆記本翻到了最新的一頁,重新寫下各個玩家的名字,準備梳理時間線。

這個時候他先開口:“我都說了那麼多了,那我繼續好了。”

“我的時間線很簡單,吃完飯後就回房休息了,下午1點半到2點,我在後花園采花,主要是在玫瑰園采玫瑰。將近2點,我遇到了神秘人。跟他說了兩句話後,我看到了美上司和美姐姐。之後我就回屋了,直到下午5點。”

美上司緊接著道:“提到我了,那我來說吧。”

“今天上午,你們要結婚的幾個人不是去試衣服了嗎?我作為司儀,和兩位伴娘,美姐姐和夢遊客,在正廳商量晚上的流程,以及正廳該怎麼布置。”

“中午吃完飯,我們各自回房休息,我跟美姐姐是約好了2點一起去後花園摘花,用來布置場地的。下午1點55左右,我們在正廳碰麵,然後一起去往玫瑰園的,遇到了你,還遠遠望了一眼神秘人,不過並沒看到他長什麼樣。”

“2點半,我和美姐姐一起回到了正廳,一直在布置,直到3點40分,我去了大堂,那裡不是挺多古物嗎?我是想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拿過來做婚禮裝飾。返回正廳的時候,是4點半。回來的時候,美姐姐還在,不過多了很多花,她應該又去了後花園一趟。”

美姐姐這會兒開口:“那我跟著說吧。我前麵的和美上司一模一樣。下午3點40分,他去了大堂那邊找古物,我自己在正廳繼續布置,3點50分的時候,我的花用完了,所以我又去了一趟後花園采花,半個小時後,4點20分,我就回正廳了。”

顧良問了句:“你去後花園的時候,有看到什麼嗎?”

“沒有。”美姐姐道,“不過我沒去向日葵那邊,我就在玫瑰園。當然了,我也沒聽到什麼動靜。”

李曉玉插了句嘴:“咦?那另一個伴娘呢?蘇蘭你那邊呢?”

蘇蘭道:“我沒跟他倆去采花。我在房間裡休息。下午2點半,我在房裡遇到了那個神秘男人。他自說自話,我沒理他,自己梳妝打扮。中途我去上了個廁所,出來後他就不見了。”

“下午3點,我去了一下3樓,去玫瑰公主臥室找了幾件晚禮服,當做伴娘服。我也幫美姐姐挑了一件。”

“挑好衣服,我就往正廳去了。4點10分,我路過大堂,看到了美上司。4點20分,我進正廳,看見了采花回來的美姐姐。”

聽完蘇蘭的話,顧良迅速做出了某種判斷。

這個劇本一共就6名玩家,不可能存在3個人同為凶手的情況。

美姐姐和美上司先說的時間線,蘇蘭後說的。

而蘇蘭說的時間線,是可以印證美姐姐和美上司的。

那麼關於這幾個關鍵的時間點,美上司和美姐姐應該是沒有說謊的。

接下來發言的是李曉玉。“我的時間線很簡單。中午吃完飯,回房,休息到3點,房間中出現了神秘男人。他說了幾句話後消失。我就自顧梳妝打扮。一直到將近5點的時候,我想到要做捧花,就去了後花園,繼而發現了兩具屍體。”

楊夜是最後發言的:“我的時間線更簡單。吃飯,休息,3點半遇到神秘男人,5點被告知死人了。結束。中午到5點之間,我一直在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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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名玩家都發完言後,一時之間並無人說話。

大家都在低頭查看各個人的時間線,看裡麵是否有突破口。

再過了一會兒,顧良打開一本書,開口道:“我剛才隱瞞了一件事。但聽完大家說時間線,我可以說了。”

“東方術士的書裡,某一頁提到過,幻術可以構造夢境。不過這個夢境,一定是以真實為依托的。比如我入夢前,見過一個人。我可以照著他的樣子,在夢裡‘捏造’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出來。隻不過這個人的記憶,是我設計的。”

“但這裡有個關鍵,我不能憑空在夢裡捏造一個我沒見過的人。”

“所以我之前說,有可能公爵確實活了過來,他在南街看到那三具屍體,他構建夢境的時候,就用了他們的樣子。當然了,這隻是一種可能。”

“那麼第一個問題來了,我們另外幾個活著的人,是怎麼入夢的?這可能決定著凶手的動機。”

顧良停頓一下,繼續道:“另外一個比較關鍵的問題是,術士還提到了——原則上,夢中人不論遭遇什麼,都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但有一點例外,那就是心臟受傷的情況下——夢境中的人心臟受傷,會立刻在夢中死去,並刺激到造夢者的大腦。”

“當然,造夢者的大腦神經在收到人物死去的刺激後,可以重新再構建這個人物,讓他在夢裡活過來。但術士不建議造夢者這麼做。因為這麼做會導致夢境的故事邏輯紊亂,可能引發一係列不可預知的後續,例如造夢者沉浸在重重夢境,再也無法蘇醒的情況。”

顧良合上書道:“基本就是這樣。如果沒有例外的話,上千頁的書裡,談到夢境的,就這些。如果大家覺得不夠,可以一起再找找。”

“我覺得夠了。”

說這話的是美上司。

他驀地站起來,顯得有些激動。“我知道你提這兩個問題的意思。第一個問題,夢境的構建原理,這是幫助我們想動機的。但我覺得眼下第二個問題更重要。”

“術士那段話的指向有兩個。首先,夢裡的人一旦心臟被紮,會立刻在夢裡死去,那麼,就不存在什麼吸血鬼體質的特殊性,甭管大家在夢裡以為自己是什麼身份,隻要心口被紮十字架,就會馬上死,不會有什麼3-5小時才會死的限製。”

“其次,夢裡的人不會真正受傷,這意味著哪怕從高處跌落,他的身體也不會受損!他隻有在心臟被紮的情況下,才會在夢裡呈現死亡狀態,並且,如果做夢的公爵不重新塑造這個人,他就不會複活。”

“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死者在楊夜房裡被紮死、再被從六樓陽台上推下去後,身體、腦後沒有其餘傷痕了。”

美上司忍不住對楊夜道:“你真的嫌疑很大。”

“你是最後一個見過神秘人的人。你的陽台上、陽台對應到一樓古堡外圍的地麵上,再一路到向日葵,都有些微的血跡。這個你怎麼解釋?如果容大佬不是你殺的,至少神秘人,很有可能是你殺的。你把他殺了,推下樓,去到樓下再沿著灌木叢,將他一直帶到向日葵園。”“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我先問其他人一個問題。曉玉、還有蘇蘭——”

楊夜目光一一滑過這兩人,問,“你們是在房內遇到的神秘人,不錯吧?”

兩個姑娘都點了頭,楊夜再問:“他是憑空出現在房內的,對嗎?”

“對。”李曉玉道,“我冷不丁回頭就看見了他。”

蘇蘭也點頭:“突然出現的。我的門是關著的。”

“那麼這就對了。”楊夜拿出李曉玉在草叢裡找到的那張房卡,道,“這張卡和血跡一同出現在我6樓房間對應到古堡外圍的地麵附近。但神秘人進屋,是不需要用到這張卡的。因此這張卡一定不會是他的。所以,不存在我殺了他、把他推下樓,繼而他的身上掉出了這張卡的情況。”

美上司道:“這張卡可能是從你身上掉的啊。”

楊夜:“這張卡,是郝管家房間裡的萬能房卡。如果我要殺神秘人,請問他住哪間房,以至於我需要用到這張卡去殺他?我根本都不知道他是誰。”

美上司道:“那你拿這張卡,就是去殺容大佬的。”

楊夜再道:“如果我殺了容大佬,我把他的屍體從我房間陽台正對著的地麵,搬到向日葵園,是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對麼?”

美上司:“當然。在向日葵園發現屍體的地方,我們很難找到其他痕跡。那裡連血跡都很少。我們聯想不到你的陽台,也想不到你陽台對應到一樓的古堡外圍地麵有血。你搬運他的屍體,當然是為了掩蓋真正的案發現場。”

楊夜笑了,笑得十分篤定:“那麼這意味著,我一定是在我的房間殺的容大佬,對嗎?否則,如果我在容大佬的房間殺的他,我根本不需要掩蓋第一案發現場,我直接把房卡扔在他房間,這樣誰都可能拿著房卡進他的臥室殺他,對麼?我根本用不著這麼麻煩。”

美上司忽然明白什麼,皺眉了。

楊夜笑了笑,再道:“既然我隻可能在我的房間裡殺人,那麼,這隻能表示,我是找了個借口,把容大佬約到我房間裡,再動的手。”

“既然如此,我為什麼需要用到萬能房卡?”

楊夜食指在桌上一叩。

“因此,我既沒可能在房間殺了神秘人,將他推下樓,也沒可能殺容大佬。”

這個當頭,顧良合起麵前的筆記本,拿到手上,再站起身。“楊夜,走,我們倆一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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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的劉女仆、馮男友等各類的NPC扮演者雲萱,如今也換上了一身白袍。

此刻她正捧著茶站在一座小山前。

她這茶端得並不穩,茶水一直在晃,是因為她手臂都在發抖。

她盯著麵前的山,越看越害怕。

便是在兩個小時前,她看見明月走到了那座山的中間。

那個時候的山,是分開的。就像有把利斧從上到下劈開了這座山。

明月走到了中間,然後被劈開的山開始合攏,將他整個人都壓扁。

兩個小時後的現在,這座山正在重新分開。

再過了一會兒,明月從裡麵走了出來。

等他走到跟前的時候,雲萱分明看見他額頭上有許多冷汗。

雲萱嚇得立刻低下頭,不敢看他。

明月瞧見雲萱的臉色,倒是笑了。

他接過雲萱端來的茶,喝一口,再放回了托盤上。

“這有什麼害怕的?每月一回。以後還要常常見到呢。”

明月不在意地說著,往前走去,“我剛來的時候,每天都要受一回。”

雲萱沒敢說話,隻是默默地跟上他。

明月問她:“我要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好了。”雲萱哆哆嗦嗦地說道。

明月又問:“還在怕著呢?你是覺得我那受罰的場景可怕呢,還是怕我遷怒於你呢?”

雲萱哪敢吭聲,一句話也不肯答。

明月似乎覺得挺無趣的,也就沒問了。

走進屋,他要的筆墨紙硯,雲萱已經準備好了。

明月上前,坐在榻上,拿起筆開始寫字。“多謝。受完罰,練練書法,可以讓內心恢複平靜。挺好的修身養性的法子。不然我指不定還想怎麼報複社會。”

雲萱不敢接話,隻是又去了倒了杯熱茶過來,放在了旁邊的桌案上。

然後她看見明月寫了幾行字。

“死彆已吞聲,生彆常惻惻。”

“故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

入夢?

雲萱不由想。

——他指的是折疊古堡那個故事,還是……在感懷他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注:末尾的詩是杜甫寫的。

寫給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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