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主線(2 / 2)

因為他的其他客戶因此對他的人品、能力都產生了懷疑。

再來是人事部門、領導與他的談話,以及部分不信任他的同事的竊竊私語和懷疑眼神。

顧良不得不離職。

事情到這一步都還沒結束。

王青也信了采訪她的自媒體的說辭,以及網上的流言蜚語。

顧良見過她,這個時候還是希望她能拿到賠償的。

顧良試圖跟她分析,官司打贏的可能性很小,庭前和解這一步,他能爭取到的賠償,已經非常高,能解決她現在高昂住院費都快付不起的問題。

而官司再拖個幾年,她可能最後得不到多少賠償不說,還把自己也給熬垮了。

但顧良隻要一提到庭前和解這幾個字,王青就已經聽不進去了,她懷疑顧良真的是背叛自己了。

“和解”這兩個字的司法解釋,王青是不懂的。

在她眼裡,“和解”就意味著她背叛女兒、原諒品牌方了。

這個道理,已經也是顧良後來才想明白的。

他當時隻是以為王青是情緒不穩定,才聽不進自己的建議。

顧良也沒想到,那個時候瀕臨崩潰的王青,已經徹底被輿論擊垮,顧良依然在提的“和解”,可能就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顧良收到她暗示要自殺的短信後,發了瘋地朝她家跑,他報警、問所有可能知道她去向的鄰居。最後是王青所住小區的看門大爺告訴他,她去的方向,可能是附近的一個公園。

顧良跑到那個公園,一路跑到人工湖,就看到背著女兒書包、準備跳湖的王青。

顧良奔向她的時候,她已經跳下去了。

顧良跟著跳下去,嘗試救助她的過程中,自己也暈死過去。

他得救了,但是王青還是死了。

這之後,輿論繼續渲染。

甚至品牌方那邊的公關為了轉移輿論對自己企業的傷害,也有意無意地推波助瀾,將悲劇的源頭都推給了顧良。

顧良成了眾矢之的,成了不可被原諒的人物。

那些所有攻擊顧良、包括他父親的話,顧良母親自然也看到了。

她十分內疚,認為不該讓顧良接王青的案子。

都是她的錯,才讓顧良無故受了這麼大的傷害。

自責、內疚,看著網上那些扒顧良父親的帖子,顧良母親氣得心臟病犯了。

好在顧良那會兒在她身邊,叫了救護車,還進行了急救,暫時保住了母親的性命。

但有的時候就是這樣,當你遇到一件壞事、好不容易熬過去的時候,你會發現無數的壞事還會接踵而至,仿佛老天就是要和你過不去。

母親正在沙發上平躺休息的時候,顧良接到了救護車那邊打來的電話,說是因為下雨的緣故,高架橋上出了車禍,此時路況十分不理想,他們會想辦法調度彆的救護車,但顧良那邊最好也能做第二手準備,比如打車讓司機去高架橋那邊接一下醫生護士,看是否可行。

顧良是給母親服用過硝酸甘油的,當即求助鄰居幫忙看著母親、不要讓她移動後,就去小區門口攔車了。

下雨天的車總是很難打的。

好不容易攔到一輛車,顧良剛想對司機說明狀況,司機一刷手機,再看一眼顧良:“誒?你不是那個垃圾律師嗎?我才不讓你坐我的車!”

司機一腳油門把車開走了。

又過了整整十分鐘,顧良才攔到第二輛車。

那會兒顧良母親的主要問題是血壓降不下來,事實上心臟問題也是因為高血壓引起的。

延誤許久,到達醫院的時候,母親已經陷入昏迷了。

高血壓引起的顱腦損傷,讓顧良母親昏迷了許久。

後來她蘇醒過來,沒活多久,也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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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些事對心理醫生講過了,又或者因為受了一天可怕的懲罰,內心已經相對可以平靜的緣故,總之,說出這些事,並沒有顧良之前想象得那麼難。

他隻是覺得累。

說出這些事,讓他有些筋疲力儘。

借著訴說往事的功夫,回首前半生,顧良記不得其中的驚險、緊張、痛苦,又或者勞累。

現在他覺得,自己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

他甚至產生了一種,好像那些事其實都不是自己親生經曆過的感覺。

恍若隔世,大概就是他現在的感受。

而顧良的每一句話,都如同在楊夜心上割了一刀。

他簡直心痛得說不出話。

他曾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暗自感歎過相逢不必恨晚,他以為,也許他和顧良相遇的時機是恰到好處的。

但他現在覺得,何止相逢太晚,他們相逢得太晚太晚了。

他多想穿越到很多年以前,告訴顧良,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

他更想穿越得更早一點,讓顧良根本不要管這個案子。

甚至他想去到顧良的高中時代,從那個時候就寸步不離地守著他、照顧他,讓他不必承受所有這世界給他帶來的陰暗與苦難。

他也想回到他問顧良是不是連微博都不用、居然不知道“涼涼”這種梗的時候,他很想給當時的自己一巴掌,免得讓自己問出那根本不該問的問題。

顧良不是生來就是所謂的“老乾部”、“老古董”,他本也該和每個年輕人一樣會上網瀏覽帖子,會刷微博看好玩的段子。

是因為被這些微博上的帖子、以及上麵的人攻擊過、傷害過,他才不再使用這些軟件的。

此時此刻。

顧良抬起眼瞼看向楊夜,再道:“是我沒意識到王青真正在意的是什麼。”

“麵對網上罵她訛錢,罵她女兒自己找死的惡毒言語,在加上女兒已經死亡的事實……她根本不在乎能拿到多少賠償,她認定女兒的死、公眾對她的辱罵,都是那家公司的錯。”

“她絕對不會接受‘和解’這兩個字。”

“‘和解’,在平時是指兩個人平息紛爭,重歸於好;但在法律上,是指訴訟當事人之間為處理和結束訴訟,而達成的解決爭議問題的協議,它僅僅隻是指不通過法院判決,而是當事人之間經過協商一致,自行解決爭議的一種方式。”

“怪我沒跟王青解釋清楚。這才……”

說完故事,回憶完畢,看著楊夜的時候,顧良也會覺得有些不安。

理智上他知道楊夜肯定會相信自己的。

可當年事情發生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在罵他、詛咒他。

甚至是一個跟他同一所大學的、他頗為尊敬和信任的師兄,也曾問過他,是不是真的收了那家公司的錢。

良久,顧良開口:“你……怎麼不說話?”

問完這話後,顧良就把眼瞼垂下去了,沒再看楊夜的眼睛。

與此同時他的雙手重新交握在一起,手腕那根紅繩亮得晃眼。

過了一會兒,楊夜沉沉的聲音響起。“我怕我控製不住自己罵人,讓你聽到我能罵出多臟的臟話。”

“顧良,你已經做得特彆特彆好了。”

“換做是我,一定會報複的。傻逼鍵盤俠,還有那些隻知道製造話題引來流量、而不管事實與真相的無良媒體……顧良,有罪的是他們,不是你。從來都不是你。”

那一瞬,顧良的眼睛都濕了。

事情發生之後,他是不敢覺得自己委屈的。

因為他認為那就是他的失誤。

他身上背了兩條人命,他母親的、還有王青的,他哪裡敢覺得委屈。

楊夜說的這些道理,他何嘗不知道。

可是他不想給自己找借口。

那些造謠的媒體和網上跟風罵他的人固然有錯,但他認為自己也有非常大的責任。

終究是他沒有麵麵俱到,他思考問題的方式太過理智,沒有注意到當事人心理上存在的問題。是他不夠細致,沒想到她會誤會,因為她不了解法律、也不了解這些法律術語。這種情況下,她考慮問題的方式是和自己有差異的……

終究還是自己把事情處理得不夠妥當。

顧良早就認了。

這種情況下,麵對流言、人肉和惡意攻擊,他不能覺得委屈,也說服自己沒有什麼好埋怨的。

他有健康的身體和頭腦,可以學習、工作掙錢想活自己。

他可以慢慢讓一切都變得好起來,他後來也做到了。

他治療、吃藥、重新開始工作,升職加薪,直到現在。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談了戀愛,容易心軟矯情,時隔多年,此時麵對著楊夜說起這些的時候,顧良竟然還真感覺到了那麼一點點委屈。

然後顧良發現自己被楊夜拉起來、抱住了。

再過了一會兒,楊夜捧住他的臉,吻住他的眼淚。

“顧良,你這麼好,我不信老天那麼不開眼,它一定隻是……隻是把所有一個人要經曆的苦難,提前都給你了。你已經邁過了這道坎,以後等著你的,都會是好日子。你一定會特彆特彆幸福。而我也會一直一直陪著你。”

潮濕悶熱的天氣,昭示著驟雨將至。

這一刻,一道閃電滑落,天便落起了雨。

顧良抬起手臂,紗布下細密傷口的疼痛,他好似已經完全感覺不到了。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一下的下巴,就像是在確認楊夜真的在一樣。

顧良的眼睛那一瞬有些迷離。“服用鎮定劑、又或者彆的治療抑鬱的藥物之後,有時候會出現幻想,很美好的、讓人心情平靜的幻想。”

“楊夜,會不會你其實是我夢裡的人——”

楊夜低聲問他:“那你要不要想辦法確認一下?”“嗯……要的。”

顧良笑了,雙手捧著楊夜的臉,對著他的唇,輕輕地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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